大明抬着董合,手脚不方便,听到吩咐立马站直肃容应是,后将简易的担架交给身旁的人,便开始整兵列队,让大家动身回营。
出发之前,大明不放心地问萧远:“统领,您不回去吗”
萧远望望伤兵,又望望身后虽然打开了门,但其实并不欢迎他们的城池,摇摇头,“我留下照看大家,另外,此次大战我们伤亡过于惨重,需要及时补充兵力……”
大明点点头,军师那边属下会全力保护,您不用担心!保重!”
“去吧……”萧远默默凝望几息,待大军走远,方才下令入城。
滂沱大雨中,知府伍仁的官轿在前,萧远的伤兵残将们无声无息慢慢地走在后头,他们的神情痛苦,目光却依旧刚强坚毅,丝毫不东张西望,城中的百姓们又惊又慌,害怕又好奇,散散乱乱地站在主街两边观望。
连伍大人的轿子也变得肃穆威严。
人群中有人叹:“多惨呐!打仗太可怕了!你们看那个兵,两支胳膊都没了,这以后,还怎么活啊!打仗太可怕了!”
“我们这里也会打起来吗”
“我们也要上阵杀敌吗”
“我不想送死啊!”
“谁想死啊!放心吧,有伍大人在,他不会让我们送死的!”
说到伍大人,众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伍大人是他们的父母官,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有菩萨庇佑,我们不会跟他们一样惨的!”
“伍大人!”
“伍大人”
街上的民众再次围拢到伍大人的轿子旁边,也不再害怕这些伤残得骇目惊心的兵士了,如潮涌涌前赴后继。
说要留下来同大家一道守城的宣威站在城楼上,看着听着民众们呼喊簇拥着伍仁的官轿,心中一声冷哼,“什么玩意儿,那姓伍的要是菩萨,那我宣卜册就是玉皇大帝!这些人还真是眼瞎得不行!也不看看,日以继夜地在这处值守的是谁的人!”
“少城守!”侧旁的守城兵卒长跑来禀报:“守尉大人让你速速回府。”
宣威不解,“我爹他不过来了府上发生了何事这么着急”
兵卒长脑袋埋低:“小的不知……”
“行吧,本少爷知道了。”
……
……
夜幕低垂,雨势非但没有减缓,反倒越下越急,萧远瘸着腿在府衙里来来回回奔走,浑身透湿,身上的血水就没停流过,但并不全是他一个人的血,既有叛军的血,也有自家兄弟的血。
府衙虽然不小,但他们这几千伤兵一起涌进来,便被堵了个水泻不通。
好不容易将轻伤重伤程度不一的大家分别开来,暂且安置在廊下堂中房里院子里,府衙安置不下便由知府伍仁出面借助在百姓家里,天已经完全黑尽,伍仁跟着忙活了半日疲累困顿地看不清路看不清人,乌纱帽歪戴在头上就靠在后院廊道的梁柱旁睡了起来。
师爷周弗和捕头廖谷请完一个大夫又一个大夫,抓完十贴药又去另一个药铺再抓十帖,又是帮忙搬药箱又是擦拭伤口帮忙上药包扎之类,从未时开始忙到晚上丑时,都没来的急歇息一气。
萧远则帮着大夫们为那些重伤昏迷体内还插着箭头矛尖刀片的人破皮剜肉,将他们体内的利器取出再上药包扎。
夜雨连连,四处都有火光摇曳,映照在挤满了人的府衙里,哗哗声碰撞声奔走声呼唤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萧远拿着篾刀瘫坐在地,看着因麻药用光,被硬砍断一条废腿而被活生生疼死的小兵颤抖不已,但他来不及伤痛惋惜,撑着篾刀跌跌撞撞来到让他下刀的大夫跟前,“大夫!你可有别的办法,让大家少受一些苦,他们没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却活活疼死在同伴的刀下!这不是救人,这是打着救人名号的更残忍的杀戮!
再这样下去……”
萧远说到这里放眼四下一望,声音渐渐哽咽,“大夫,请你想想别的办法罢!”
大夫没有应话,默不作声地继续在被破开了肚子露出了肠管又将肠管缝好塞回去的士兵身上穿针引线,士兵嘴里咬着木棍,额上身上全是冷汗。
直到大夫的最后一针缝完,方才松一口气闭眼晕厥过去。
“大夫!”萧远又急又心痛,看地上躺着的,门边靠着的奄奄一息的同袍手足们,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
大夫缝完起身,双眼遍布血丝,看到萧远两颊上的泪,仍旧不说话,却伸手一把将萧远摁在廊椅上坐了下来,脱下他的靴子,将他已被扎刺断了皮肉筋骨的脚趾小心翼翼截断开,“你这脚,再多走几步,就永远别想再走路了!”
“这点小伤,并无大碍!大夫,您可有办法让大家不这般痛苦”萧远仍旧不死心,他不懂医理,大夫让他如何做他便如何做,但他相信,除了麻药,应该还有能减缓疼痛的方法。
大夫一边帮他包扎脚上的伤,一边抬起眼睛打量他,看他强忍疼痛,看他神态焦急,看他目光恳切,叹一口气,“办法……确实还有,有一种草,叫毒参茄,其麻醉止痛的效用极强…”
闻言,萧远两眼放光,“那还请大夫将此草拿给将士们……”因为不知道这草当外用还是内服,萧远话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向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老头儿,见他神色凝重,一点没有如他那般找到解决办法的兴奋喜悦,不由也变得心情沉重。
“莫非……此草用不得”
是了,毒参茄,顾名思义,必是有毒之物,否则这老大夫也不会到现在都不拿出来给大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