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实实睡过小半夜,天还未亮就又被唤醒至萧立的帐中。
“大明,阿岩,石头,昨日一战,大家都辛苦了,但如今三皇子杨将军萧统领和赵董两位副将都不在军中,我们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刻都不能再松懈!”
现在军中就只有他以及他们这几个能力稍显出众的亲兵,萧立身为女子,一个人要领这么大一支军队,到底还是有些不安,不安到不敢睡觉,不敢闭眼,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白日里血洗山隘尸横遍地的画面。
虽然山谷里的残尸破体,都是叛军兵众,不杀掉他们,就会被他们杀害,但如果没有兵不血刃的方法,今后要一直这样厮杀缠斗下去,萧立宁愿死的是自己。
可他还不能死,他还要洗清宋凛的冤屈,将他救回来;还要惩恶扬善,匡扶国道,为百姓立命……
这些都太遥远,萧立摇摇头,不去想未来,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事。
“阿岩,你再领五千兵往隘口去同杨翔他们汇合,清理好战场,将还能用的兵器收回来;
大明,你派你手下的一队兵往牛舌村去,寻一寻问一问,可有能铸铁的师父,有的话请到我们营地里来,另外再请些木匠!
石头,咱们还有多少火油和炸药以及粮草”
阿岩大明领命就出了营帐,石头没有想到军师会突然问他这些问题,眨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萧立看他的神情木讷,也在意料之中,“速速派人清点!”
石头如获大赦,颔首应是,后飞也是的跑了出去。
看着帐门随着他身形翻飞,落进雨点,萧立撑着条几起身,握紧拳头,叹口气,而今下萧远他们全都不在,杨思的事情无法调查,宋凛的行踪无法搜寻,阿岩石头他们虽然也身手不凡,乃这左翼大军里精锐中的精锐,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比起萧远董合,还是差了很大一截。
毕竟跟在宋凛身边的时日较短,没有得到更为全面持久的训练,用起来,也只能是比普通的兵丁好那么一点。
同顾覃同等数量的民丁打起来,或许占有一定优势,但若与顾覃本人相斗,再来十个百个阿岩石头,也不是对手……
最重要的是,要让他在余下的这些兵丁中再挑出百十个有阿岩石头一般实力的人,几乎不可能,也就是说,他现在除了领着他们守好营地,趁顾覃休整恢复、暂不敢冒然来犯的这段时间,加强练兵,然后解决军资粮草的问题外,再无别的事能做。
宋凛是否真的在顾覃手上,萧立并不能确认,派了第三波去探查的侦察兵依旧没有消息。
或许是顾覃以重兵将人看守在极为隐蔽之处,他们根本无法接近,故而要探得可用的信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也或许,他们全都被顾覃的守兵发现并杀害,再也没命回来……
不论是哪一种,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萧立的不安犹豫也一层层增加,他有想过停止继续派兵侦查,但宋凛一刻不回,这军心就一刻不能真正凝结……
“军师!”外面传来伍娃禀报的声音,“白毛子回来了!”
萧立收回神思,“让他进来罢。”
话音一落,便见头戴蓑笠、身着轻甲的白毛子撩开帐门走进来,取下蓑笠后三两步单膝跪到萧立跟前,“禀军师,两百九十多名逃兵,已经如数追回!现都被捆在校场听凭军师发落!”
白毛子目光有些躲闪,不敢看萧立,牛三儿虽然已经死了,但他那些“劝诫”的话还萦绕在脑海,他即便嘴上行动上都说不信,却骗不了自己,兵士出逃会涣散军心导致兵败,最无可恕甚至累及家人。
他证实牛三儿三皇子不在军中的言论虽是无心,但若不是他,又岂会有那么多人临阵脱逃他相信军师是非分明善恶有断,不会因此肝火大动,将他严处效尤,但军师会不会相信他这个因为一时情急就动手杀了同袍手足的人,他心中很是没底。
不过,听闻在他追捕逃兵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大事,又是突袭阻截叛军,又是倾兵营救,又是伏击顾覃什么的,或许那牛三儿的尸体还未被人发现
也对,军中兵士众多,牛三儿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其中一人,他死不死,除了自己,不会再有人关心,而且,对战顾覃,伤亡惨重,少一个不起眼的牛三儿,不会有任何影响。
想到这里,白毛子暗暗松口气,抬眼觑一觑萧立面上的神情,当听到萧立问“依《捕亡律》,平时镇防,兵逃一日杖八十,三日加一等,情节严重者流配三千里;
师出以战,兵逃一日则徒一年,一日加一等,逃亡十五日则当判处绞刑;
今次,那三百人战时出逃,虽然并为酿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但白帐守觉得,该当如何”白毛子方落地的心又再次提起,不明白军师明明自己知道答案,为何还要问他。
难不成是想测验他的衷心近三百人的逃兵之中,与他白毛子同住一个帐篷的就十人有余,老兵姜川更是带头出逃的第一人,且与他关系甚笃,或许军师是想以此鉴别他是否可以做到大义灭亲,不因私情枉顾礼法
“回军师,战时出逃,动摇军心,论罪当斩!不能姑息!”
萧立点头,“你能看明白这一点,着实难能可贵,不若,这件事,便全权交由你来处理解决罢……”
白毛子捏握蓑笠同萧立抱拳,目光坚定,没有半丝迟疑回道:“属下领命,定不负军师所望!”
……
……
白毛子领命出来,又是拍胸,又是呼气,感受自己的心跳,还好,他赌赢了,如此,他今后就可以不再只是一名小小的帐守了,只要,他能将萧立交代的事办好。
重新戴上蓑笠,白毛子昂起头颅阔步往校场去。
雨势猛烈,他每下一脚都是泥泞,半边身子被雨水泥水打湿,甲衣布衫严丝合缝贴在身上,冰冰凉凉,他的神思愈渐清晰,“将逃兵斩首,并不难,这件事军师交给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得!”
他低语喃喃,“可如今机会落在了我白毛子头上,自然要好好把握!杀人,不过一种手段,并非最终目的,军师要的,是震慑人心,是以儆效尤……”
他停下脚思索如何才能达到军师想要的效果,人肯定要杀,但简单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有意义,或许,他可以加点更猛的料,让其余的人,这一辈子都不敢妄图逃跑!
思索一阵,有了主意,白毛子迈大步子继续朝校场走,到得一众逃兵并将人抓回来的一千兵士跟前大声吩咐:“将他们各人的身份都核实清楚,家住何方几口人现在做甚等等,逐一问明录清,不得有误!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将逃兵们团团围住的兵士们摸不着头脑,但慑于白毛子是受军师之命处置逃兵,不敢违抗,只好匆匆应是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