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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兵收收整整刮刮剔剔好一番折腾终于穿上女装、撑着纸伞竭力迈着婀娜多姿却处处难掩僵硬的步伐来到西城门边上之后,还没开口说想了一路入城要往哪里去做什么的说辞,城门便打开了。
亲兵狐疑地迈步入内,不时地回头看越来越远、丝毫没有要将他拦下来盘问的守城兵们的身影,“这是甚么情况!”
他掏出临走前程劲特地给他找的一面巴掌大的铜镜看了看,心想,难不成他天生一副女相穿上女装便跟真的一样可问都不问就将门打开放他进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亲兵杵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想,或许那姓温的,其实是这西城门的守将!已经吩咐交代过,只要看到穿上他这身衣服的女人便放进城来
可若果真如此,他又为何要叮嘱程劲将玉佩挂在城西焦乐街的支府门前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想不通猜不透,亲兵摇着屁股继续沿着主街往里走,因雨势滂沱,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临街的商铺也都大门紧闭,若在平时自然不可能这样,但现在乃特殊时期,亲兵理解又惋惜地四下看几眼,他其实好久都没回来京城了。
生于此长于此,却在应征入了军营之后,便离开故土,随将军程振到了常年驻扎在城外戍边的开国将军营。
他没有妻子儿女,当他还在母亲的襁褓里时,便没了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十几年,不待他成家立业,母亲也因经年之疾没了性命;
再后来应征入伍被调走之后便没再回来,今次重新回京,却早已人物皆非,但他没有怀念,更没有惆怅,晃几眼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跟踪,便径直往焦乐街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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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焦乐街,程劲的亲兵都没怎么打听,随便问个人便知道了支府所在。
“沿着这条街巷一直走,横过一座桥,往左再走个百十来步,一眼便能望见……”
亲兵顺着那人所说,没多会儿,果有一处门上灯笼上都印有大大的“支”字的宅院映入眼帘。
宅院坐落在河边,门口无把守,门牌崭新,门墙上的金漆也属新刷而成。
府宅四周没有扰人的邻居乡里,河边路旁,植有一排排已经冒出新芽的柳树。
放眼而望,那院墙似乎似绵延到天际,没有尽头,堂皇富丽,气派森严。
亲兵站在门边,站在雨里,闻着掺杂在风里的泥土和油漆的味道,瞠目结舌,“这就是大皇子的贴身侍卫所能享受到的待遇”
亲兵艳羡贪婪地看,毫不夸张地想,这一个支府,可比程振的三个将军府都要大……
怪不得程振不惜一切地要争夺皇位,虽然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开国将军,但将军和皇帝之间,差的可不止一两座宅院这么简单。
将军再有本事,也只是臣子,是奴才,哪怕这奴才受再多赏,得再多敕封,那也是别人给的,是恩赐也是施舍,又怎能比得上自己坐拥天下……
“不过,这么大座宅院,怎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亲兵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毫无压力地将程劲交给他的玉佩往大门边、缀满了金柿子红结绳的灯笼上挂,挂好后不放心,害怕被一眼看出不对劲,便将玉佩藏进了柿子堆里。
走两步又怕被藏的太隐秘,难以发现,便又退回来重新倒腾。
来来回回折腾好几趟,方才满意地含着笑离开。
可他笑着笑着,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迎面走近了一个身段面相虽不出众,但长得清秀气质如兰婉约不动人还有几分土气的女子——杨柳。
杨柳手提竹篮,篮子里箍着一只母鸡,背上背着印泽,看到亲兵立马停下脚步,撑着伞站在原地一脸防备地将她望着,“姑……姑娘,你是”
她微微抬高伞面,以便看全眼前之人的脸。
她的神情紧张又疑惑,害怕又坚定。
入住焦乐街,不过近几日的事情,她很确定不会有人此时来拜访他们夫妇。
何况她在京城,所识有限,除了萧立萧远,行水宫的个别太监、郡主白水和平安公主宋雯若,便只有自己的相公支越。
能到他们府邸来的,几乎都是支越的相识,“莫非,这个女人也是来寻相公的”
杨柳在心中疑问,但她没有开口,只目不转睛地将亲兵望着,然后视线一寸寸移动,移到门前微有晃动的灯笼上,以及其下杂乱无章的鞋印上。
亲兵感受到她的视线,握住伞柄的手微微有些出汗,可惜他这次扮作女子入城,没能带兵器,不然,在撞上杨柳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拔刀将她们二人的性命了结。
杨柳不会武功,看不出感受不到他眼中的杀意,却知道这人来者不善,她身上还背着印泽,绝对不能同他正面冲突……
“姑娘……你可是迷路了”杨柳紧紧手中的竹篮,故作轻松地问,即便同为女子,单是身型上的差距,也让她不能掉以轻心。
听到问话,亲兵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清清嗓子,尖着声音掩嘴略带忧伤地回答:“是呢姐姐,小女子姓耿名玲,头一回来京城探亲,不曾想一入城,兄长便被城里的官差抓了做民丁,说是要上战场杀叛军的……
只怨我自己没记住亲戚家住何方,又人生地不熟,只能孤身在这城中随意漂泊……
因两日不曾吃过饭,腹中辘辘,看到姐姐门前挂的小金柿子,便倍觉喜爱,所以凑近了些看……
还望姐姐原谅妹妹的无礼冒犯……”
亲兵心中得意,这可是他与少将军程劲以及另几个亲兵合编出来、不过分凄惨夸、最贴合实际让人信服的说辞,连程劲看着他,都忍不住动容落泪。
先前入城的时候没用上,正觉遗憾,没想到这会儿还是派上了用场,也算不枉此行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装出来的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女子是否一样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