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拓似乎十分在意袁梦即将出口的答案,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将人盯着。
萧立同宋凛互望一眼,皆不清楚其中缘由。
宋凛并未与邱良有过接触,全然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历,萧立虽有一定了解,但还是佯装不知地试探性问道:“赵兄与那邱良之间,可有过节”
“哦……没有的事,不过碰巧听邱太医提过此人罢了……”
“赵兄真会玩笑,那人若是邱太医的亲侄,而赵兄又是碰巧听邱太医提及,那你方才出口的名姓,”萧立自然不信赵拓口中的敷衍之词,抓住他话中前后矛盾之处,毫不退让,“当是‘邱良拐’才对不是!”
“……”
赵拓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复,看着萧立犹豫几息,方才开口说明。
“实不相瞒,颀长与那邱良,自幼相识,可谓私交甚好,然十年之前,生了一场变故,导致邱良父母皆不幸丧命,他自己也被官府驱逐出京,让永世不得再踏入半步。
这事本与颀长无关,但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邱良不知实情,误会颀长害得他家破人亡,从那以后,便一直怀恨在心,誓要报复……数年前平安公主和亡驸马韩诺被劫之事是一件,前几日蓄意放跑叛贼之子程劲也是一件……”
萧立宋凛因种种原因,都是头一回听说程劲之事,不免惊奇,但关于邱良之死,萧立还是有些耳闻。
听赵拓这话中的意思,并非是他借刀杀人害了邱良,倒是邱良为报复于他,背地里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看赵拓说得真切,似乎并未撒谎,萧立不禁陷入纠结,本欲让他将个中详情一一讲明,但赵拓已经转移话题,问起袁梦那日邱良独往霜泽相“救”,可有让她记忆深刻之处。
比如言行举止异样多怪,又或者,身体有疾,让人过目难忘……
袁梦斜倚着身子靠在云娘身上,昏昏沉沉,面色愈渐苍白如纸,闻言虚弱地摇摇头,却已无力开口说话。
……
……
四平二十八年,三月十五午时三刻,左相王府。
王衡手里的食箸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大半个时辰下来,不住的抬头往堂口望,心中焦急,连连叹气。
王李氏看他愁眉不展,坐立难安的模样,也放下碗筷。
“老爷子,你莫太忧心啦。
澄儿许是改变主意,突然回冥月宫去同兰儿母子两个用膳忘了知会我们,又或者城防、军营里有要务处理,不定是出了甚意外的事情,你若实在放不下心,待吃饱了饭,便去宫里看看!”
一边说,王李氏复又抬起碗筷,为王衡夹菜,“不吃饭怎行呢,我们这身子骨,可不能饿着!”
王李氏身体瘦弱,她是个不能挨一点饿的人,若不能按时用膳,便会肚中翻搅,上腹反酸,烧疼不已,严重了,还会吐出血来。
所以今日午膳,即便宋澄未到,她也先动了碗筷。
王衡摆摆手,让她莫要管他,“老夫这心中烦乱不已,总觉着将有大事发生……”说着再也忍耐不住似的,起身就要去查看情况。
王李氏看他匆匆忙忙,不管不顾,赶紧追出来,“老爷子,你倒是拿了伞再出门啊!”
……
……
东城楼,郭宁端着碗筷刚要坐下,杨思戴着斗笠捂着胳膊,一脸不耐烦地向他走来。
“郭副将,大皇子也就视察个兵营,怎的这般磨蹭杨某人都等了两三个时辰了,还不见回!”
扒拉一口米饭,郭宁面色平静看他一眼,继续咬嚼烧得半生不熟的排骨,带着血连着筋,吃得好不费力。
杨思不爽地横他一眼,无可奈何,人不答话,他再心急如焚,也无济于事。
望望天,又走两步到矮剁子边看看城外城里的情况,“我说郭副将,你们这防御工事,做得很不到位啊!”
杨思手往城墙下指,除了护城河,只剩空荡荡一片,“连个壕沟都不挖,怎么着,是想让敌军的炮车直接开到城门边上轰吗”
扔下那块啃不干净的骨头,郭宁回瞅杨思,“大皇子说了,有护城河为障足矣!杨将军若有意见,便同大皇子当面提去,郭某人做不得主!”
话题再次回到宋澄身上,杨思气得恨不能一拳砸碎一堵箭垛,“那你倒是告诉杨某,他在哪处巡视啊!你们京里的将官,便是如此对待我们蕃兵蕃将的吗”
他是被请来支援抵御叛军的,可不是来为人做牛做马,任凭他们敷衍摆布的。
若非看在三皇子他们的面子上,他早要同这姓郭的打一场了!哪怕他现在只有一只胳膊能使,也能把这狂妄小儿打得哭爹喊娘。
郭宁看出他眼中对自己的鄙夷不屑,冷笑一声,继续扒拉饭菜。
房檐的雨水劈劈啪啪往下掉,打在碗边溅起水雾,郭宁换个方向继续吃,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食物。
见他这模样,杨思顿觉好笑,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同这“乳臭未干”的“小娃”置气,当真是越活越回去。
叹声气摇摇头,甩着胳膊下了城楼。
自“林茂”被打死悬在内南城口示众,便投降归附的守兵卒长见他没一会儿功夫又下来,赶忙迎上前,好心好意劝,“杨将军,您再跑几次,也是徒劳,近日来,大皇子每每视察新设而成的民兵营,都要花上将近一日的功夫,想要见他怕得等到明日了!
郭副将素来不是个多话聒噪的人,也非大皇子的手下,您同他抱怨哪有用处!”
兵卒长一边说,一边伸手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塔楼指了指,“不过,您若真急着见,或许可往南城楼那边去寻石副将问问,他才是此次行令征兵的主将,肯定晓得大皇子都去了哪些个新兵营巡视,接下来又要去往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