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就站在自己身后的舒言时，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明显地划过一抹亮光，但也只是片刻之后，他又平静下来了。
“今天不是公司的五十周年庆典嘛，你怎么来了？”
傅时境看着舒言较为正式的穿着打扮，便能猜到，她是从庆典晚宴上赶过来的。
舒言淡淡一笑，“听护士说，你还没有吃晚饭，反正那边的工作，都全安排好了，我在不在，也无所谓，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怕傅时境又多想，所以舒言只能挑好听的说，尽量不要让他的心情更糟糕。
因为舒言的话，傅时境的眼里，似乎有亮光划过。
他右手操控轮椅，调转方向，然后朝舒言的方向滑了过去。
“天气这么凉，你怎么穿的这么少，还打着赤脚？”说着，傅时境的轮椅，已经停在了舒言的眼前，而且，他伸出了手，去拿舒言手里拎着的鞋子。
舒言意识到什么，赶紧笑笑，把手里的鞋子放到地上，“你不能弯腰，我自己来穿就好。”
说着，她抬脚，滑进了高跟鞋里，把鞋子穿好。
傅时境垂眸看着她的双小腿，才现她的一双腿还真好看呀，又长又直又白，连每一个脚趾头，都莹润如玉，泛着诱人的光泽。
“我们下去吧，我陪你吃晚饭。”
“好。”
舒言一笑，走过去，去推轮椅。
舒言来了，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松了口气，听说傅时境愿意吃饭了，赶紧便端来了精致的晚餐。
“医院的饭菜，会不会太清了，不合你味口？”两个人坐在餐桌的两边，傅珩尧替舒言夹了一块白切鸡，淡淡地问她。
舒言摇头，“不会，味道刚刚好。”
以前的时候，傅时境也会像现在这样，替她夹杂，但那时，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假意，她不知道。
傅时境扯了扯唇角，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开始安静地吃饭。
时不时地抬眸，看向对面的舒言，好几次，傅时境想开口，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在舒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也会经常这样，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吃饭。
那时候，舒言总是会有很多的话跟他说，说孩子，说公司的事，说他们俩的事，甚至是，还会跟他说江南希。
可是，如今，再像以前一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吃饭，舒言却再也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愿意跟他说了。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舒言抬起头来看他，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当然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物是人非，她和傅时境到了如今，实在是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七年前的今天，你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见舒言不说话，傅时境只以为她忘记了，兀自开口道。
舒言眉心微蹙，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看向傅时境，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时境，我们之所以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饭，不是因为我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你，而是因为在爷爷奶奶眼里，我们都是傅家的孩子，以后，不管我嫁谁，你娶谁，我们势必还会回到同一张餐桌上一起吃饭，你难道不明白吗？”
“所以，你来医院看我，陪我吃这顿饭，甚至都不是可怜我，而只是因为看在爷爷奶奶的面子上吗？”
“并不完全是！”舒言摇头，有些无奈，“如果当年没有喜欢上你，更没有嫁给你的话，我会把你当成亲哥哥一样来对待。”
“所以，你现在就当就没有喜欢过我，也没有嫁给过我，打算把我当成哥哥来对待？”傅时境一瞬不瞬地盯着舒言，质问她，眼里，有了隐隐克制的怒意。
“是。”
傅时境看着她，眼里忽然就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来。
他那样受伤的眼神，实在是太具杀伤力，所以，舒言低下头去，不再去看他。
“跟我离婚之后，你会嫁给我四叔吗？”见舒言低下头去，傅时境忽然一笑，又问道。
舒言点头，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如果他愿意娶，我就愿意嫁。”
有些话，舒言以为自己很难启齿，却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坚定且轻易地就说出了口。
傅时境嗤笑，“你不是打算把我当成哥哥一样来对待吗？嫁给我四叔，突然让我叫你一声‘婶婶’，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外人会怎么笑话我？”
舒言拧眉，看着傅时境，张了张嘴，却再不想跟他有任何的争执。
数秒之后，她才又开口道，“我不想管你是什么感受，也不想顾及别人是怎么看的，我只想好好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舒言，你真自私！”
“是呀！我真自私。”舒言低头笑了，尔后，又抬起头来，无比清亮的眸光，定定地看着傅时境，反问道，“你用这样幼稚的方式，把我骗来医院，难道就不自私吗？”
傅时境亦是定定地看着舒言，一时竟然无语。
他确实是在赌，赌舒言会不会来。
当她现出在他身后的那一刻，只有天知道，他有多开心。
可是，舒言似乎越来越聪明了，竟然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时境，我们之间的一切，是你亲手毁掉的。”说着，舒言淡淡一笑，带了一丝苦涩与嘲讽的味道，“既然毁掉了，不想要了，就不要后悔，因为人生没有后悔药，你应该向前看。”
“只要你痊愈了，别说一个穆芊，无数年轻漂亮的女孩都会向你扑过来，你不需要再心心念念地只记得一个曾经被你彻底毁掉的女人。”
傅时境看着他，良久，竟然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心里有一点，已经再清楚不过。
那就是，今时今日的舒言，绝对再不是从前那个他可以随便欺骗的小妻子，也绝对不是他的悔恨与愧疚，便能将她的心挽回了的。
她的心，真的已经再不属于他了，一点点儿也不了。
“我吃饱了，宴晚现场或许还需要我，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舒言拿过一旁的挎包，起身，大步离开。
……
酒店的宴会大厅里，一切，正常举行，并没有因为舒言的离开，而出现任何的差错，唯一出现差错的，便只有傅珩尧的心情。
从舒言离开开始，到晚宴的合作商以及员工答谢环节，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表里，傅珩尧的脸上，没有出现过一丝一缕的笑意，整个人都是清清冷冷的，没有任何的情绪。
不过，除了邵东哲，大家眼里的傅珩尧，也素来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根本没有人察觉出他的心情不美丽。
当答谢活动进行到最后的时刻，傅珩尧亲手将一份为公司三十年服务奖颁发给一位五十几岁的老员工的时候，宴会厅的大步，忽然被从外面推开，有十几个穿着税务局、检查院和刑警制服的人率先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一群的媒体记者，他们手里的摄像机和镁光灯，不停地对着那十几个公务人员闪烁。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大门口的方向投了过去，看到十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务执法人员和蜂拥的媒体记者，大家的脸上，都不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来。
“怎么回事？”老爷子拧眉，问身边的秘书道。
秘书摇头，一脸的蒙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