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当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立刻便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去摸自己的小腹。
当手心落在小腹上的那一刻，掌心下那已经令她熟悉的坚硬触感，却忽然找不到了。
她一慌，捞起身上的病号服，去看自己的肚子。
原本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完全平了下去，跟四个月前一样，平坦的没有了任何怀孕的痕迹。
不，不，不……
柯珂摇头，拼命摇头，眼泪瞬间滑了下来。
她用手，用力去摸自己的肚子，去按，去找……
可是，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平坦的小腹下，她什么也找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呢？
泪水片刻便彻底模糊了双眼，柯珂在自己的肚子上用力按，用力找，可是，除了那传来的一阵阵痛意，她什么也按不到，找不着。
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阮莞和一个穿着云大褂的女医生出现在了门口。
柯珂抬头望去，泪眼模糊中，她哭着泪流满面地开口问道，“妈，我的孩子呢？”
阮莞看向她，心弦猛地一颤，微怔在了门口。
“妈，我的孩子呢？孩子去哪了？”
“柯珂。”
阮莞眉心骤然一蹙，大步过去，伸手将哭成泪人的柯珂抱进怀里，哄着她道，“柯珂，你还小，等以后你结婚了，嫁人了，你想生多少孩子都可以，那时候妈妈一定帮你养孩子，好不好？”
“不……”
柯珂忽然像是一头被触到逆鳞的野兽，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然后猛地用力，一把推开了阮莞。
因为极度地用力，手背上扎着的针管被拔了出来，有鲜艳的液体，立刻便在她的手背上蔓延开来。
阮莞则是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柯珂像是一头暴走的野兽，用身上所有的力气，对着阮莞怒吼。
门口站着的女医生都被吓到，完全不敢进来了。
“柯珂，你听妈妈说。”说着，阮莞又大步过去，抱住她，继续哄道，“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也不能要，我们以后再生，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柯珂大吼，泪水像是汩汩的小溪般，不停地流了下来。
她再次用力，狠狠地一把成功地将阮莞推开，哭着吼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这个孩子，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啪！”
在柯珂话音落下的同时，阮莞大步过去，这次，她没有再像前两次一样，抱住哄她，而是一扬手，力道十足的一巴掌便甩在了柯珂的脸上。
等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病房的时候，连阮莞自己，都抑制不住地抖了抖。
“柯珂，你闹够了没有？”阮莞怒目圆睁，一字一句，字字如针般，往柯珂的心里刺去道，“我告诉你，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拿掉了，没有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你最好给我乖乖地，把身子养好，别再自讨苦吃。”
柯珂看着眼前的人，那双蓄满泪水的澄澈的大眼睛里，此刻，溢出从未有过的愤怒与痛恨来。
那种怒与痛，伤与恨，让她差点咬碎了牙齿，五脏六腑都被焚烧着快要错位。
阮莞对上她的眼，都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寒战，还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阮莞，我恨你，我恨你……”
吼完这一句，柯珂下床，甚至是连鞋子都没有穿，箭步往病房外冲去……
守在门口的司机看到从眼前冲过去的柯珂，赶紧看向阮莞，“董事长，……”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上去。”
“是。”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看到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阮莞一个箭步冲向前去，抓住医生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即使过去了两三个小时，可是，想起柯珂被司机抱回来时，血流不止的模样，她还是禁不住浑身寒战。
摘下口罩，即使是早就见惯了各种流血画面和生死的医生，也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阮莞道，“情况很不乐观，病人引产的时候已经导致子宫破裂，出了不少血，后来情绪又这么激动，剧烈运动之下，加大了子宫破裂的程度，再一次导致了病人大出血，如果不是抢救及时，只怕我们都回天乏力。”
阮莞听着医生的话，瞪大双眼往后一个趄趔，若不是李姐反应快，及时地一把扶住了她，恐怕都已经摔倒在地。
怔忡地看着眼前的医生，良久之后，阮莞才回过神来，又问道，“医生，那以后，我的女儿还能要孩子吗？”
“很危险，最好不要。”
七个字，如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阮莞的身上，她浑身一颤，再次一个趄趔，往后退了一步。
“病人现在十分虚弱，她醒来之后，希望不要再刺激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落下，医生对着怔在原地根本回不过神来的阮莞礼貌地微微点头，然后，什么也没有再多说，大步离开。
阮莞愣愣地看着医生大步离开的身影，久久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反应。
李姐看了一眼怔忡地阮莞，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如果早知道那杯橙汁里被阮莞放了安眠药，如果早知道阮莞让柯珂昏睡，是要带她来医院做引产手术，如果早知道，引产手术后的结果这么糟糕，她一定会提醒柯珂，不要喝那杯橙汁。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一个女人，以后都不能自己怀孕生孩子，那又怎么能算完整的女人呢！
唉！
李姐再次深叹口气，眼眶里不禁涌起层层水汽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莞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边的李姐，紧蹙着眉心问道，“李姐，刚才医生说什么，说柯珂以后都不能要孩子了吗？”
“董事长，现在不是有很多女人都做代孕嘛，小姐以后想要孩子，可是找人代孕的，这样小姐就不会有事了。”看着阮莞眼里那从未有过的懊恼与自责，李姐轻轻地叹息一声，宽慰她道。
听着李姐的话，阮莞似乎又看到了一抹曙光。
是呀！她有钱，她不差钱，等将来柯珂结婚了，想要孩子了，她就找人来给柯珂代孕。
对，就找人代孕。
在手术室里观察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确定柯珂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她才被推回了VIP病房。
窗外的天空，早已大亮，冬日里温暖明媚的阳光，透过明镜的玻璃窗，一缕一缕地照射进来，洒在柯珂那苍白透明犹如蝉翼般的小脸上，她眼睑上那两排长睫毛，像是两把刷子，密密麻麻的，又一根一根，清晰可见。
阮莞在病床边坐下，抬手，轻轻地落在她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上，看着眼前一动不动，没有任何一点生气的女儿，眼泪，后悔的泪水，终是不受控制地滑了下来。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柯珂这么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她为什么就非不同意了。
其实，事情并不一定会像她一开始想像的那糟糕的，她可以以读书的名义，在别人都不知道柯珂怀孕了的时候，就把她送到国外去的。
等柯珂在国外生下孩子，顺便读两年的书再回来，孩子则可以暂时养在国外，也可以带回来，以她的名义来收养，带在身边，又有何尝不可。
即使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可那毕竟是她女儿的骨肉，是她的亲外孙呀！
这次，一念之差，真的是她做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