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对方是云老太太，柯珂立刻就有些紧张不安起来，毕竟，这可是她和云廷的关系向云家的人公开后，云老太太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等下了班，你有没有空，要是有空的话，就来一趟大院，我有些事呀，想跟你聊聊。”虽然电话那头的老太太眉头紧锁，脸上一片愁云惨雾，可是，声音却还是慈爱的，让人听不出多大的情绪来。
柯珂原本想问，是什么事，但是想了想，似乎又不妥，所以，点头答应道，“好，那我下了班就马上过去。”
“嗯，那我等你。”
“你怎么啦？发什么呆呀！”
舒言泡了两杯咖啡回来，便看到柯珂半边屁股挂在办公桌上，愣愣地地发呆，于是用手肘轻抵了一下，把咖啡递给她问道。
柯珂回过神来，接过舒言手里的咖啡，轻抿了口，笑着道，“真是羡慕嫉妒你呀，马上就要和自己相爱的竹马结婚了，而且，还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舒言微微眯起一双澄亮的美眸打理她，“柯珂，你是不是一直有什么事藏在心里，没有告诉我？”
柯珂垂眸，盯着手时热气氤氲的咖啡，淡淡扬起唇角道，“确实是有事，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到底怎么啦？你就直接说呗！”舒言微蹙起眉心看着她，关切地道。
柯珂低低自嘲一笑，侧头看向舒言，“算了，还是过段时间吧，等再过段时间，我再把事情的原原委委都告诉你。”
现在说了，也只会徒增舒言的烦恼，让她替她担心，况且，她现在是马上要结婚做新娘子的女人了，在这种时候让她替她担心，实在是不厚道。
舒言看着她，“就这么难开口吗？”
柯珂一笑，点头道，“嗯！确实是有点难开口，等你和傅时境结了婚度完蜜月回来，我就都告诉你。”
舒言看着她，无奈地深吁口气，“其实很多事，你不需要一个人扛着的，说出来，或许很容易就解决了。”
“我知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舒言再次无奈地深吁口气，她知道，只要是柯珂不愿意说的，不管是谁，都一定没有办法让她说。
“好吧，那我就等你向我坦白的那一天。”
下午下了班，柯珂直接打了车，去军委大院。
给她开门的，是云家的保姆芳姐，看到她，和和气气地叫了一声“柯小姐”，然后凑着没有人注意，凑到柯珂的耳朵边，轻声道，“太太一整个下午都在唉声叹气的，心情不怎么好，你好好哄哄她开心。”
柯珂点点头，对着芳姐感激一笑，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芳姐。”
“客气啥，赶紧进去吧！”说着，芳姐转身到鞋柜，给柯珂拿了双拖鞋，放到她的脚边，又道，“今天老首长不在家，家里也只有太太一个人，你陪着老太太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这就去烧菜。”
柯珂脱了脚上的鞋子换上拖鞋，然后冲着芳姐笑笑，算是答应了。
“太太就在二楼的小客厅，你上去吧。”
柯珂点头，答应一个“好”字，抬腿往二楼走去。
还没有上到二楼，柯珂往小客厅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老太太戴着副老花镜，在明亮的灯光下，正专心致志地刺十字绣，绣的，不是什么山水风景，或者花草鸟兽之类的，而是肖像图，像是一男一女。
“伯母。”柯珂放轻脚步走过去，不轻亦不疏地叫了一声。
老太太抬起头来一看，这才注意到，柯珂到了。
“柯珂，来了呀！”说着，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摘下老花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脸上淡淡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任何悲喜地拍了拍身边的沙发道，“来，先坐。”
柯珂点头，在老太太的身边坐下，然后，细细地打量她绣的那张肖像画，由衷地赞叹道，“伯母，您绣的真好，跟拍出来的照片似的。”
“怎么，上面的人你都认识？！”老太太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柯珂问道。
“嗯，二哥给我看过大哥和嫂子的结婚照。”
“是呀，老大呆在西藏好几年了，几个月前回来，匆匆办了个婚礼，就又带着媳妇去西藏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转回来。”说着，老太太叹息一声道，“西藏条件太艰苦，我是真不想让他们俩口子去，可这保家卫国的事情，那也总得有人干呀！”
柯珂淡淡笑着“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老太太看着柯珂，又是一声叹息道，“西藏条件艰苦，老大俩口子就算是都在那里，但也是个把月才能见上一面，我有时候打电话，问老大媳妇，他们什么时候打算要个孩子，俩口子每次都跟串通好了似的，总说还不是时候。”
说着，老太太将柯珂的手握了过来，放到掌心里，格外慈爱又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跟云廷他爸都这把年纪了，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就是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子孙女，能让我每天也能有点儿正经事情干，而不止是替他们父子三个，提心吊胆的。”
柯珂看着老太太，在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便黯然垂下了双眸。
老太太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她还不明白，老太太想表达的是什么，那她真的就是个傻子了，或者，装傻。
但是装傻，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更何况，老太太曾经再明显不过的提示过她，只要她和云廷再有了孩子，云首长就算再怎么着，也会为了云家的第三代考虑，不会再反对他们在一起的。
显然，老太太是知道了些什么。
“伯母，有什么话，您就真说吧，没关系的。”抬起双眸，柯珂努力微笑着看向老太太道。
老太太微头轻皱起，想了一下，直接道，“柯珂，今天上午的时候，我遇到你小姑了，她说，你当初引产的时候，两次大出血，导致子宫内壁比正常的人要薄很多，以后，都很难再受孕有孩子了，是吗？”
柯珂微微有些错愕地看着老太太，虽然早已料到，她是知道了什么，可是，老太太就这样直接地问出这些话来，她还是有些猝不及防，心脏都猛地缩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片刻之后，她便镇定了下来。
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柯敏娴会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此刻，她显然没有心情去猜测了，因为柯敏娴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在老太太注视的目光下，她缓缓地、沉沉地点了点头，“没错，医生确实说，我很难再受孕，就算受孕成功，因为子宫壁太薄，也不可能像正常女人一样，十月怀胎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这么说，云廷和你，以后都不能有孩子啦？”老太太错愕又痛心地问道。
原本听到柯敏娴这样说的时候，老太太还不是100%的相信，但如今柯珂自己都这样承认了，她心里哪能好受。
柯珂垂下头去，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更不解释，其实他们以后如果想要孩子，可以人工受孕什么的。
“唉！”看着默认事实的柯珂，老太太不由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比刚才的任何一次叹息，都要深长，“原本，我还盼望着等你和云廷再有了孩子，云廷他爸就不会再反对你们在一起，你们可以去领证结婚，我也可以有孙子抱，可现在……”
后面的话，老太太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再次用一声深深的叹息来代替，但是，就是她的这一声声叹息，远比任何带刺的话，更加的伤人。
也就在老太太的叹息声中，柯珂扯着唇角一笑，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伯母，是不是现在，你也特别不希望我和二哥在一起？”
“柯珂，你是个好姑娘，可是你跟云廷他吧……”老太太顿了顿，找了一下措词后，皱着眉头无奈道，“你俩是真的不合适在一起，别的不说，就说云廷他以前可是跟你小姑定过婚的，你要是真的跟云廷结婚在一起了，你那泼辣的小姑还指不定怎么闹，到时候，影响的不止是云廷的名声，连我们云家和你爷爷还有父亲的名声也……”
柯珂看着老太太，虽然心里好像是被人拿着刀，狠狠捅一刀似的，浑身都想要颤抖，可是，嘴角，却还要拼了命地扬起淡淡的微笑来。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那笑，其实是比哭还要难看。
“伯母，名声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忍着痛，用了好大的力气，她才问出这句话来。
老太太点头，“对于像你这样年纪这么小，又不在官场的人来说，自然是没那么重要，但是你想想，有哪一个名声不好的人，能在官场上混得下去。”
最后，老太太又是一声叹息，补充道，“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名声就是仕途，名声毁了，前途也就全部毁了。”
“……伯母，我知道了。”
老太太拍拍仍旧慈爱地拍拍柯珂的手背，“柯珂，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相信，你不会拖累云廷的，对吗？”
柯珂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老太太扯了扯唇角，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伯母，我突然记起来还有点事，如果您没其它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柯珂也不等老太太答应，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了起来，起身便抬腿，大步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也就在抬腿的刹那，有泪，控制不住地涌了起来，夺眶而出。
老太太看着匆匆离开的纤瘦身影，不禁再次叹了口气，心里，忽然就生出一丝的愧疚来。
她是不是，太现实太狠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