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窗口的工作人员脸上洋溢着热情而标准的笑容, “从此刻开始,你们已经成为对方法定意义上的伴侣,祝二位幸福。”
鹤见桃枝拿着对方递过来的户籍誊本, 实在想不清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偷偷瞥了眼身侧的橘发男人。
对方的侧脸轮廓深邃而硬挺, 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察觉到她的目光后, 他嘴角轻勾,钴蓝眼底映了点柔和的笑意。
“怎么了?”他问。
鹤见桃枝又迅速地别开视线,心扑通扑通跳, 一边偷偷骂这人真是恃靓行凶的混蛋。
“那、那就按照我们约定的那样。”她并不看他, 强装镇定,声音带着泡泡般一戳就破的心虚,“中也君, 尽快收拾好东西,搬到我家里来吧。……不对,其实直接搬过来也行。”
鹤见桃枝翻了翻钱包, 递给他一张卡:“缺的东西重新买吧。”
中原中也接过, 缓慢地对她挑眉:“嗯?”
他游刃有余地笑了,玩味的眼神让她越发紧张。
“如你所愿。”他的声音很淡,“那么, 现在回家?”
……
事情要从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说起。
这个三俗故事的女主角名叫鹤见桃枝, 从事着一份不能告人的危险工作,十八岁前就靠着巨额佣金实现了财富自由。
她如今二十六岁, 来自母亲的催婚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年。她从两年前开始被迫接受各种各样的相亲,到今年亲爱的老妈更是摆出了嫁不出去就不必回来的姿态。
鹤见桃枝觉得很不公平:“我哥不也没对象?你怎么就盯着我一个人啊?”
她妈悠悠地叹了口气:“他从去年年底开始也没回过家啊。”
被催得烦了的时候, 鹤见桃枝甚至起过随便找个人形婚的念头, 约见过几位职业小白脸, 又实在看不上他们势利讨好的做派,所以一拖再拖。
这天进酒吧的时候,她感到一丝不寻常,并很快锁定了目标。
那是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橘发蓝眸,俊美而疏离,气质与闹吧十分格格不入。
因为长相实在符合眼缘,她多看了那个人一眼。他恰好迎上她的目光,不躲不闪,抿唇笑了下。
鹤见桃枝心跳漏了一拍,又有些恼怒,心想他一定是个来猎艳的坏男人。
她今天来得突然,又是周末,这家常年爆火的酒吧生意极好,卡座早被预订完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个散台,然后一个个给朋友打电话。
鹤见云谷不接电话,硝子要加班,五条悟不在东京……
又有人见她一个人,轻浮地上来搭讪,言语间充满暧昧的暗示。
“小姐,今晚有约吗?”
“是一个人吗?不如来我们的卡座一起玩吧?”
她长得美,又没和人结伴,浪荡的富二代理所当然地将她视作好上手的蹭卡女模。
鹤见桃枝已经有了点醉意,面前的轻浮丑男还在嘚啵嘚个不停。
她刚想张嘴说个高贵冷艳的“滚”,突然有人侧身挡住她,冷声道:“她已经有约了。”
富二代还想调戏几句,被眼前橘发男人一道眼神吓得汗毛倒竖,端着酒杯,悻悻然离开了。
而鹤见桃枝那个“滚”在喉头卡住,看着他炫彩灯影中蓝得剔透的眼眸,终究是鬼迷心窍地咽了下去。
“我叫中原中也。”他说。
鹤见桃枝一边诚实地想“他真好看啊”,一边悲愤地痛骂这个把她当做猎艳对象的、不守男德的坏家伙,甚至想了好几种措辞,方便等下拒绝他过夜的请求。
但中原中也一点都不轻浮,温和地同她聊了会儿天,然后提醒她不要一个人这么晚出来喝酒,下次记得带个伴。
他比她大三岁,尽管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但谈吐处处关心回护。
不管她说什么都能迅速接话,显露出常年和人打交道的游刃有余。
鹤见桃枝点头,然后觉得他更可恶了——欲擒故纵,这是情场高手。
“我送你回去,你肯定也不放心吧。”中原中也说,“打电话给家人朋友来接你,我在门口陪你等。”
就这么被他稀里糊涂地忽悠出了门,鹤见桃枝吹了会儿冷风,实在没能从联系人列表里找出个能来接自己的人。
中原中也自然地说:“那我送你回去吧。”
鹤见桃枝怀疑他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他又那么坦荡,显得她提防的样子十分小气刻薄。
她跟着对方走到停车位,中原中也开了辆低调奢华的豪车,字母立标旁边被人摆了个可乐罐。他皱眉,拿起来才发现是一瓶没开封的可乐,大概是哪个醉鬼神志不清随手放的。
而鹤见桃枝盯着那瓶可乐,忽然想起了常常听说的桃色传闻——往车顶放饮料瓶将被视作特别邀请,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人会拿了坐上副驾驶。
鹤见桃枝恍然大悟,醉鬼的恍然大悟总是叫人哭笑不得,尽管本人毫不知情。
她内心原本还在七上八下,判断出中原中也的职业之后忽然有了底气。
原来是出来卖的,早说啊,她还以为是来泡她的。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鹤见桃枝停下脚步,和为她拉开车门的中原中也对视了一会儿,目光从他的橙发逡巡到戴着黑手套的指尖,然后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坐上副驾驶。
他提醒道:“系安全带。”
鹤见桃枝恍若未闻,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一晚上多少钱?”
中原中也:“……?”
他只当是醉鬼的胡话,附身帮她卡上安全带,踩下离合。
“你不要欲擒故纵了,直接一点不好吗?”鹤见桃枝控诉道,“我又不缺钱,你可以直接提的。”
中原中也气定神闲地笑了下:“我真想录下来,让你明天清醒的时候听听。”
而她冷酷地评价道:“诡计多端的鸭子。”
中原中也:“……?”
“我很有钱的。”鹤见桃枝再次强调,显然有些神志不清了,“最近,相亲很烦,不想结婚。但是,你表现好一点,我们结婚。”
他低笑:“这是在求婚么?向第二次遇见的人?”
“我喜欢乖的。”她甚至开始畅想婚姻生活,“最好是,家庭主夫,不要出去鬼混。”
鹤见桃枝希冀地看向他,窗外变幻的光影缓慢淌过金瞳。
“……你可以吗?”
放眼整座岛国,敢对港口黑手党首领提这种失礼要求的人根本找不出来几个,有胆子提的,也只是想寻个新鲜的死法。
但鹤见桃枝偏偏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口了,甚至在隐隐期待他答应。
中原中也没有一点脾气,无奈地盯了她一会。
“我不跟醉鬼说这个。”他说,“你清醒了,还这么想的话,再讨论这件事。”
……
第二天,鹤见桃枝看着身上崭新的睡衣,以及陌生的环境,扶额怔愣许久。
好难受,腰酸背痛,昨晚莫非发生了什么……
她平复了会心情,选择给鹤见云谷打电话:“喂。”
“什么事?”
“我可能,睡了个鸭。”她冷静地陈述道,“现在要怎么办?”
鹤见云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嗯……让我想想……现在该付钱吧?”
鹤见桃枝恍然大悟:“有道理!——个鬼啊!”
她愤愤挂掉了电话,冲出房间想找对方要个说法,结果撞见中原中也正在给她煮鲫鱼汤,汤锅内滚开的奶白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味将食欲勾起来。
而他系着条围裙,腰窄腿长,轻轻望来的一眼比风平浪静的海洋还温柔。
“桌上有醒酒茶。”他说。
鹤见桃枝又没脾气了,决定吃完再和他算账。
她赌气不跟中原中也说话,抱着肩纠结——不过是睡了个鸭,成年人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而且他长得很帅,也不算亏……但他只想要她的钱,真庸俗……
中原中也不知道她已经联想到了如此离谱的层面上去。他昨晚和鹤见桃枝打了一架,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他早从‘书’里看到了自己和鹤见桃枝的故事,昨天没法从醉鬼桃枝口中问出家庭地址(“唔?诡计多端的鸭子、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死心吧!”),只好循着记忆开到她家门口,结果没人在,只好把她带回自己的住处。
小姑娘原本安安静静,到了他家开始嚷嚷着要回去,又不肯说去哪里,甚至大打出手,眼见着就要把客厅拆了。中原中也用重力异能将她束缚住,丢回房间,直到她气够了、缓缓睡去,才解除异能。
如果中原中也知道会被误会,一定会采取其他的方式,但他一无所知。
而脑补完全部过程(但完全错误)的鹤见桃枝,冷不丁地开口了:“中原中也。”
“?”
“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
“条件是不可以出轨、然后做全职主夫。”鹤见桃枝有些紧张,“当然,你可以随便刷我的卡……形婚,对,是形婚。如果过几年,你有真心喜欢的对象,我们可以……”
中原中也的动作停住了,掀眼看她,轻啧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