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2 / 2)

原曦也跟着笑,她抬头看着广袤星空,说:“我大学想学化学,以后做化学相关的吧。”

“原曦你没问题,你化学拿了那么多奖!”方安虞朝她竖了竖皮皮虾:“加油!”

时舒点点头:“嗯。”他转头问一直没说话的梁径:“你呢?”

梁径:“医生吧。”

话音落下,四人组稍稍静默。

时舒情绪也没前一刻那么活泼了,他低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好一会,闻京摸了摸盘子,轻咳一声:“怎么没人问我?”

时舒扭头:“不是宇航员吗?”

闻京笑着推他:“滚一边去!我以后想做体育明星!打球好、人又帅、还能拍广告那种!厉不厉害?”

他这话一气呵成,看样子是胸有成竹了。

其余四人:“......”

见小伙伴们都这么有目标,方安虞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皮皮虾,拨弄两下,语气低落:“要不、要不我也好好想想吧......”

下秒,其余四人异口同声安慰:“那倒不用。”

方安虞:“......”

气氛开始走形。

他们躺在沙滩上,插科打诨好一阵,每个人小时候的糗事都被拿出来细嚼慢咽,当众嘲笑。

闻京说自己小时候常常怀疑自己不是梁径最好的兄弟。方安虞反问,难道现在就不怀疑了?闻京罕见沉默。时舒当即哈哈大笑。方安虞也笑,语气得意,说我就从不怀疑,时舒是我最好的兄弟!时舒大声说对。

他对着满目星空说对的时候,小拇指忽然被梁径勾住。

时舒一顿,靠近梁径的一边耳朵不知怎么慢慢就红了。

后来原曦说的话他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了。

梁径五指慢慢插.进他的指间,手心沾了沙子,他不敢动,最好的朋友就在身旁,他怕他们看见。

但是头顶的星星看见了,看见梁径和他十指交缠。

潮声徜徉,远处明星荟聚的晚宴依旧热闹。

人世间的舒心和愉悦千姿百态。

一群人有一群人的快乐,五个人也有五个人的快乐。

“我感觉有小螃蟹在我脚上......”

忽然,闻京坐了起来,往前去扒拉沙子,聚精会神的,知道的以为他在找螃蟹,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吃螃蟹。

方安虞打了个哈欠,酒足饭饱,他现在只想睡觉:“我们回去吧,好困啊。”

时舒听见方安虞声音也跟着打哈欠,他不知什么时候枕在了梁径的胳膊上,这会已经快睡着了。

原曦站起来准备回去,她拍拍手,又去拍裙子上的沙子,接着抖了抖头发:“我先走了——啊!”

闻京吓得扭头:“怎么了!”

时舒一个激灵,腾地坐起来:“原曦?”

他起的太快,头都晕了,左右找了几下才定位到几步开外的原曦。

方安虞则是吓得一魂出窍:“怎、怎么——”

“是不是有东西爬你头发上了?”梁径说着,顺手拍了拍时舒后脑勺的头发。

原曦张开手,上面,一只很小的螃蟹吐着白沫,钳子抽搐。

“对......吓死我了......”

虚惊一场,时舒直挺挺躺了回去,语气虚浮:“梁径,等会帮我看看......我也帮你看......”

梁径笑:“好。”

回到别墅已经快十二点。

那边沙滩上的明星派对还没结束,远远看去五光十色,意兴正酣。倒是他们几个,十八岁的正好年华,玩了一天这会像是要晕倒。

香槟还剩大半瓶,闻京说要不哥们再聚聚?方安虞表示拒绝,他困得眼睛都挣不开。时舒也是。剩下梁径和闻京眼对眼。梁径说太晚别喝了。闻京怏怏放下酒瓶,回房间去捣鼓无人机今天拍的录像。

时舒浴室洗好澡出来,头发还没干就着在了枕头上。梁径帮他吹了头发,那会他已经累得小声打呼了。嘴巴微微张着,唇齿间香槟的甜香丝丝缕缕,额发松软,眼睫细密弯翘,带着股软塌塌的没精打采劲,和困极了的主人一样可爱。

梁径亲了亲时舒嘴唇,抱着他躺下。

潮声循环往复,像是催眠。

后半夜星光黯淡,海浪静谧无声。

也许是今晚的谈话对梁径产生了影响。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真的成为了一名医生。业务精湛,事业有成。

但是,他想要的结果却并没有顺理成章地来到他身边。

先是母亲走了,留下他和父亲。后来父亲也生病了,追随母亲离去。再后来,时舒得了很严重的病,即使他是医生,好像也无能无力。

苍白冰冷的空间里,梁径看见自己站在手术室门口,竟然连抬腿跨进去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人都离开他了。

所有人。

——心脏好像在那一刻暂停了,血液凝固,他感觉自己行尸走肉。

过于窒息的痛苦,如同溺水般无可救药,梁径用力喘息着从梦里醒来。

他满头大汗,冰凉的汗水从他的额头和鼻梁淌下。

好几分钟,梁径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死死盯着头顶玻璃色泽的灯饰,夜色折射在上面,迷离又混乱。

玻璃门外,漆黑的海和空茫的夜,像是一个黑洞,朝他的心口直直闯来。

梁径闭上眼,一动不动,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忽然,时舒翻了个身,手臂搭上他的腰腹。

同儿时一样。好像知道他被困住,于是赶来解救。

突然触及的温热让梁径再次睁开眼,他转头凝视时舒睡颜。

这不是小时候听鬼故事睡不着。闯入他梦境的,是他心底深埋的恐惧——太过真实,真实到所有的细节都好像经历过。

梁径握住时舒手臂,慢慢拿开,他坐起来,仍旧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仿佛有什么在借着恐惧吞噬他的理智。

梁径捂住额头,发现手腕都在颤抖。

......

午夜忽然有风。

温度降低了些许,时舒翻了个身想要从梁径身上找东西来盖,却扑了个空。

落空的手搁在床单上好一会,困晕晕的脑子渐渐转动,没人......?

“梁径。”

没人回答他。

时舒坐起,转了转头,在房间里找了找,没找到,准备下床的时候照例没划拉到自己的拖鞋,索性光脚下了地。

打开门,客厅里也是一片昏暗。

等时舒从睡得鼾声大作的闻京和方安虞的房间出来,他还是没找到梁径。

他开始害怕,“梁径......”

“你去哪里了?你别吓我——”

他的声音产生一点回声,时舒慢慢走回房间,手脚变得冰凉。

突然,余光里,玻璃门外,长长的甲板尽头,似乎坐着一个人。

时舒顾不得穿鞋,推开门跑过去。

“梁径!”他冲到梁径身旁蹲下,气得浑身发抖:“你干嘛!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绑架了!你干嘛——”

“你哭了......?”

时舒伸指去摸梁径鼻梁上的透明液体,然后放到嘴里尝了尝,又去仔细看梁径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只是瞳仁有些失神,但整个人异常紧绷。

他身上还有酒气。

甲板一边,那瓶没喝完的香槟只剩一个底。

时舒凑近梁径唇边,轻轻嗅了嗅,然后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过了会,他抬头问梁径:“你怎么了?酒全被你喝了。怎么了?”

“说话。梁径!”

梁径没有看他,整个人沉默得可怕,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舒捧起梁径脸庞,焦急万分:“说话啊,梁径,你怎么了?梁径......”

梁径注视他,感受他的温度和声音。

有好几分钟,他和时舒之间仿佛隔着一个玻璃罩子。罩子里窒息冰冷,罩子外鲜活温暖。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时舒脸上。

心脏好像在一滴一滴地回血。

他似乎能听到那种血液坠落的空响。

那种令四肢都僵硬的痛苦梦境如同眼前漆黑一片的潮水,缓慢向后退去。

梁径伸出手抱住时舒。

时舒用力回抱他:“和我说好不好?求求你了......”

梁径依旧沉默,过了会,把人抱到自己身上,收紧手臂。

夜色如墨,星光闪烁的空隙里,一切都是黑沉的。天空是黑的,海水也是黑的——和梦里痛苦的白形成对比。

梁径闭了闭眼,喘息声渐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时舒耳后。过了会,他轻轻地亲吻时舒耳朵,很深地去吸取时舒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他把他抱得太紧了。

时舒不作声,放松身体任由梁径取要。

亲吻变成呼吸,贴唇喘息的时候,彼此成了对方的氧气。

他们静默依靠着,很长一段时间里,只剩一些很细微的触感。衣料摩擦,肌肤相贴,呼吸交缠,两个人的耳边传来潮水冲刷沙滩、浪花撞击甲板的交错声响。

忽然,时舒瞥见一旁的酒瓶,他伸手拿了过来。

梁径看着他动作,见他要喝,皱眉,开口极哑:“做什么?”他伸手就要去拿酒瓶。时舒抢着仰头喝完,然后抱着酒瓶对梁径说:“梁径,我们做吧。”

“现在。你进来好不好?我想你进来。”他很笃定地说——这是十八岁的时舒。面对失魂落魄的梁径,笃定而坚决。

一句话拆分成一个一个字,梁径觉得自己都能明白,但是放在一起,好像又有点离奇。

时舒开始脱裤子,他脱完自己的,又去扒拉梁径的。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好像他们之间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不过话说回来,时舒这么扒拉他,已经是这周里的第二回了。

一回生二回熟。时舒很快扒拉干净,他往下打量梁径,神情专注。

梁径:“......”

理智好像回来了,又好像没有。

整片海域广阔无际,肉眼可见的一方天地里,只有头顶的星空、远处摇曳的树影、甲板下来回徜徉的水纹和眼前的白皙温软——海水的声音骤然放大,没有一刻停歇的潮起潮落,甲板发出吱呀牵连的动静。

“我......”梁径移开眼,喉结很慢地上下。

他不去看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停顿半晌,说:“我没带——”

“不用。你直接进来。”时舒朝他笑,视线又往下瞄了瞄,感觉有点吃不消。想了想,时舒凑近梁径耳边,小声:“慢一点好不好?不要太疼就行......算了,疼也可以......”说出口的两句话很快被他毫不犹豫推翻,时舒垂下眼,神情有些苦恼,又有些担忧,他好像在思考一件操作性很强的事,但只有梁径知道,他只是怕疼,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梁径不说话,极其专注地凝视他,听他说话、等他说话。

和小时候无数次的注视一样。

过了会,时舒抬起头,对梁径说:“疼也可以的。”

“梁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时舒语气郑重,他忽然发现,这个时候,他对梁径没有要求。他只要梁径开心。

梁径觉得今晚太过漫长。

漫长到,他好像又陷入了一场梦境。一场无与伦比的美妙梦境。所有的颜色都是鲜活的,所有的温度都是温暖的。时舒的眼睛是黑的,时舒的嘴唇是红的,时舒的皮肤是雪白的。时舒抱着他,身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被窝里的热度。

梁径看着他,捧着时舒的脸,拇指描了描时舒眉眼:“时舒,我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我不会失去你,对不对?”

时舒点点头:“对。”

他们两个人在午夜共同许了一个愿。

海浪声忽然大了些,飞鸟从很远的海平面飞来。海风潮湿,空气里有盐和藻的气息。

进入得确实不是很顺利。

主要仅靠前端分泌的液体并不足够完成充分的开拓。时舒趴在梁径肩上,呼吸渐渐都小了些。开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疼的,但好像又没那么疼。因为梁径很温柔,但某一瞬间,时舒和梁径对视接吻,仿佛能窥见梁径心底的恐惧与欲望。

它们穷凶极恶,不知餍足。

彻底进入后,两个人都没怎么动。

时舒浑身是汗,他额头抵着梁径肩膀,鼻音浓重,疼得喉咙都哽住,好一会说不出话。梁径低头贴了贴时舒汗津津的脸颊,他的呼吸灼热而凌乱,但很好地控制了进出的幅度。又过了会,梁径轻轻叫了声时舒,不停亲他的耳朵和脖颈。

力气好像被贯穿,等着另一个来给他注入气力。

时舒抬起头,看进梁径眼里:“可以了,可以深一点......”梁径注视着他,抚摸他的后背:“嗯,我慢慢来。”时舒点点头,小声和梁径说:“梁径,你做什么都可以......”他们和小时候一样依靠在一起。一起说话,一起沉默,一起分享快乐的事,一起诉说苦恼的事。

时舒仿佛回到了安溪那座古朴沉静的老宅子。

楼梯板年久失修,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梁径牵着他的手一起上楼,提醒他第四块木板不好踩。时舒说真的吗,下秒就上脚踩了下。梁径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时舒实践出真知,觉得长大了估计也会这样。

甲板的响动和潮声汇聚在一起。

地心引力在某一刻发生混乱,潮水急剧后退,海平面重又被悬挂起,大片礁石触底,珊瑚溃散。

时舒呜咽着搂住梁径的脖颈,被他身上的汗水浸透。

骨头都要被掐碎,时舒弓起腰想要躲避疼痛,但下一秒撞入的力道让他意识都有些模糊。他蜷缩着回到梁径的怀抱,哽声抽泣。

幼年时分的相依相伴,最后变成融入骨血的深刻爱意。

混沌一片的海平面初现边际的时候,梁径把时舒抱回了房间。当第一缕夏日晨光穿透云层照射进房间,他抱着他一起睡着了。

那些惶惶不安、极致痛苦的恐怖梦境,转瞬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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