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惟绕着小花坛随意走了两步,呼吸渐渐平稳。
电话有轻轻的笑声,他还是一贯的那种语气,有点懒,有点骄傲:“……这么想我?”
这个不用回答,直接跳过。
许惟说:“你怎么打电话了?”这几天一直是短信联系着,每天都要聊一会儿,她都快习惯了。
“没怎么。”钟恒懒洋洋地说,“想打就打了,你那冷么?”
许惟:“还好,我穿得很厚,就跟熊一样。”
钟恒嗤笑一声:“熊有你那么瘦的?你就是只兔子,还是最小的那只。”
“……”
谁是兔子啊。
许惟不接这话了,停顿了会,她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问,“你不在家吧,我听到汽车的声音了。”
“耳朵挺好啊。”钟恒实话告诉她,“还在外面,刚跟赵则他们一道吃饭,今天玩了一天了。”
许惟又绕了小花坛一圈,走到鹅卵石道上,轻轻问:“玩什么?”
钟恒说:“就打牌吃饭呗,下午那时候林优和蒋檬也在。”
许惟笑了,“她们也来了,你们玩得开心吧。”
电话里静了。
许惟没听到回应,“钟恒?”
“嗯。”
“怎么不讲话了?”
钟恒慢慢挪了两步,低头看着乌漆抹黑的地面,低声说:“少了你,都他妈没意思。”
钟恒声音不高,语气也是往常那样随意。他没像别人一样好好地说一句缱绻温柔的“我想你”,来来去去都是他自己那个风格。这句话已经将他心情摆在许惟眼前,再想多一句就没有了。
许惟踩着卵石道,慢慢走了几步。
他把话说到这儿,她要是再没点表示,他心里要不舒坦的。
许惟停下脚步,看了看南边的天空,乌漆抹黑。
“我……”许惟打着腹稿。
“嗯?”
他这么一“嗯”,许惟手心就热了,她换了只手拿手机,搜肠刮肚琢磨出的几句话被推翻了。沉默了一会,并拢脚从卵石道往下一跳,轻松地落到台阶下的平地上。
“钟恒,”她十分正经地说,“我每天都想你。”
说完这一句,许惟就发现讲好听的话并不难,她这项技能遇到钟恒之后得到了锻炼,脸皮也随之增厚。
而电话那头的某少爷果然被哄得眉开眼笑。
他一笑,整个气氛都轻松了。
“你这人……”他边讲边笑,一直到最后,一句话也没讲完全,留了这么半截话头搁在冷风里飘走了。
我这人怎么了?
许惟想了想,也没有问,反正他笑了就好。
两人磨磨蹭蹭又讲了一会,才挂了电话。
许惟的手和脚都要冻僵了,她把手机塞进兜里,很快上了楼。
这一年的除夕在许惟印象里依然很普通,热闹只是一时的,年夜饭过后便是然无味。许惟没有留在客厅和家人一起看春晚,她拿上没喝完的半瓶可乐回了房间,小窗外焰火棒飞上天,炸出一片亮闪闪的花。
和从前的新年一样,她坐在窗边的小书桌上欣赏了大半天,再把剩下的可乐灌进肚,从床底下的纸盒里摸出一本半旧不新的推理小说,窝在床上慢慢看。
和平常真没什么区别。
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钟恒发来的“新年快乐”。
以前没用手机,除夕也没人能联系上她,今年是头一回收到新年祝福,独一无二。
这感觉有些陌生,也奇特。
大抵青春期的情愫就是这样,其实就那么四个字,平平常常,只因为上头的发信人是特别的那个,一切就会变得与众不同,连这寡淡的新年都似乎多了些滋味。
许惟想给他打电话,可是外面鞭炮震天响,压根没法听见,她只好原模原样回了一条。
没过半分钟,来了一条新信息——
在干嘛,看电视?
许惟:没,就躺着。
钟恒打字速度快,一下就回了:巧了,我也是。太吵了,不然给你打电话,全是放鞭炮的,我耳朵快要聋掉。
许惟想象着他皱眉摁出这句话的模样,一下就笑了。
——那就这样聊天吧。
她回复道。
……
至于后来是怎么结束聊天以及怎么睡着的,许惟不大清楚了,早上醒来一看,快一百条短信记录,最新的那条是凌晨两点多,钟恒发来的:快睡!
简单粗暴。
还真是他的风格。
换了旁人大概会软绵绵来句“晚安好梦”,到他这里没这细腻的的待遇。
许惟一条条往前翻看,发现昨晚她说的话特别多,有几条短信都是一大段的。
这么看来,谈恋爱的确会让人变成话唠,早睡早起的人也会因为想和对方多讲两句就变成夜猫子,凌晨两点仍然不舍得道再见。
更严重的是,这种情况会有后遗症。从这天开始,他们的短信量持续走高。
这种日子持续了快半个月。
许惟正月十四带着外婆回丰州,恰好是阳历2月14,情人节,不过她们傍晚才到,风尘仆仆,晚上忙着收拾屋子大扫除,许惟还要整理书本,因为一中很变态地把开学报到的日期定在团团圆圆的元宵节。
钟恒因此放弃了人生的首个情人节计划,退而求其次,他启用一周前想好的二套方案,大晚上跑去重新买了电影票和元宵灯展门票。
九点多,他揣着四张票骑车往回赶,热乎乎的脑袋被风吹得格外舒适,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脑子里很诡异地蹦出一句“小别胜新婚”。
好像哪里不对……
钟恒琢磨了会,眉头一挑——
管他呢,老子就是要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