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得绝望到什么时候才会想到去轻生。
却要被最真是的母亲画上矫情不懂事儿的标签。那她究竟把这个儿子当成了亲生骨肉,还是给她换取美好未来的工具?
“周子淮身上的伤还要再养上半个来月,这段时间你们医院看住,最好不要让他母亲进来。”
傅枝吩咐着,而后又对江宁北道:“你把视频还有照片传我,你要是有别的事儿就先离开,没事儿就在外面等一下我。”
江宁北能有什么事儿啊,重案组被傅枝搅了个天翻地覆,全员警惕,他都要面临着失业了好吗?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因为去了一趟斗兽场,那里的湿气和病菌比较多,傅枝在外面做了下消毒,然后放轻脚步,进了病房。
周子淮躺在病床上,身体上被插入了挺多导管,人还在吸氧,因为下手太重的关系,他的伤口还没有结痂愈合,看上去有些凄惨。
此刻看见傅枝从外面进来后,少年的眼底闪过了一抹诧异,紧跟着是不断涌现出来的尴尬和懊恼。
一心求死的时候没觉得有多难受,等到事后被救回来,想到他给傅枝发的短信,包括傅枝想要救他,他表现出来的抗拒和临门一脚往下跳的样子……
即便到现在,想要离开人世间的想法也没有改变,可心里的羞耻感……
不管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给抹去。
周子淮不知道怎么面对傅枝了。
傅枝弯下腰,检查了一下周围的仪器,看着他身体的各项数据,都正常,松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语气很轻柔温和,甚至眼睛里带着点儿长辈对小辈的慈爱的目光。
这种目光让病床上的周子淮有点儿如坐针毡。
不知道为啥,周子淮有一瞬间觉得傅枝才是他妈。
周子淮:“……”
周子淮这么想着,差点要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真是疯了!
竟然想让傅枝未婚先孕生了他!
“嗯?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都,都挺好的。”
周子淮低头看着洁白的床单,不太敢和傅枝对视。
傅枝并不理解他的心思。
实际上,只要不是很明显的情绪复制傅枝上都察觉不到。
于是就把手上的文件递到了少年面前,“这是一份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件,它符合法律效益。”
a4纸通过装钉,整洁的放在了少年面前的被褥之上。
周子淮的身子一颤,几乎是不可置信,有一些机械化的低头,看着摆在他面前的纸张。
白纸黑字。
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之后,却又让他像梦幻一样觉得震撼!
傅枝知道他身体不方便,在他快速的阅读完一张之后,替他翻了页,看见了第二张里,赵武这两个字。
“他,怎么可能会……”
良久的沉默后,少年抬起头,眼神迷茫又无助,“他签字了,怎么会签字?”
他很了解他这个继父,试图榨干他身上仅剩不多的价值。
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签署这样的文书,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风!
傅枝知道他会问,这才又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把视频和相关的照片发给他看。
“用了些手段。”傅枝是这么说的。
她语气是那种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是江宁北传过来的这些录像和视频,无一不是表明了,她所经历的危险。
和野兽搏斗的她,和继父争执的她,打擂台的她……
周子淮的眼眶一红。
心里遏制不住的心酸。
他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庆幸。
他从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个关心他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医生,傅枝,还有宋放,小马,包括大半夜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的刘主任。
他妈妈怪他不会坚强,继父各种下作事情连续不断的做母亲却总能原谅这个男人。
周子淮不是不羡慕的……
甚至怨恨赵武抢走了他曾经温婉的母亲。
医生和他说,他这种症状是长期缺乏安全感,还有学业上,家庭上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才会导致他精神恍惚,走向极端。
医生还说,他这样的孩子现在有很多,社会应该广泛关注学生们的心理状态,和身体健康而非一味的去追求学生的成绩。
“你……”周子淮的声音特别的沙哑,“你其实不该为我冒这么大的险,做这么多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帮过你,但是你……”
“英语演讲比赛上,你给我递了一份演讲稿相关的资料,国际物理比赛的时候,缺少人手,你也直接飞来和我组队。”
傅枝说完这两点,而后道:“让赵武服软,本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本身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的一个人渣你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你这条生命确实是太廉价了。”
周子淮攥紧了拳头。
他的目光从傅枝身上转移到还在播放的视频。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没有人生来强大。
也没有人注定一帆风顺。
但自己的命运必然是需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家暴不是他的错,不被理解也不是他的错,但懦弱,自闭,让真正担心他的人去替他冒险,甚至要堵上他以为的性命来劝他乐观向上,那这一定就是他的问题!
傅枝见他眸光闪烁,最后开口道:“马上就是高考,你只有爬的高了,才能看见你厌恶的,畏惧你,却又不得不求着你来依附你。可这些,是死人得不到的。”
周子淮脑海里的弦崩坏了。
他死死咬着牙。
是啊,傅枝说的对。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该这么狭隘……觉得他死了,就万事大吉了。
傅枝尚且能和赵武斗到这样,大获全胜二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不可以做到的呢?!
想明白这点的周子淮只觉得胸腔内有什么东西想要滚滚溢出,火热又滚烫,在傅枝的视线下,他终于忍不住了,捏着拳头,开口道:“我明白了,傅枝同学!”
他喊了响亮的口号,“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是这意思吧?”
傅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