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自己与他根本不是巧遇,他就是特地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如果真是这样,到底是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这个老者的?
秦雪山?
峰顶夜风呼啸,鼓荡着老者的银发和衣衫。
“不。”老者平静地注视着张茶眼中的凛然,缓慢地说道:“是你重新书成了它们。”
张茶根本不敢置信,强忍着心中的震惊,也不敢臆断老者所说的法阵就是北靖营麒麟殿的法阵,装傻说道:“我不明白前辈在说什么。”
老者看着警惕的张茶,微微笑了,继续说道:“阵师的术力,其实便是与天地沟通的能力,法阵必不可缺的那七个古字,便决定了法阵借得的力量将会是何种形式。
“你可知道,你补写的第一幅法阵里,全然没有任何一个古字存在,但是经过老夫的推演,那幅法阵不但可以运作,所蕴含的力量还至纯至真,雄沛无比。”
老者继续平静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对自己这个生而具来的天赋也不甚了解,因此无法懂得此事意味着什么。”
张茶神情凝重地继续听了下去。
“在这世上,存在着一些力量强大,动辄便可毁城灭国的法阵与符篆,只因罕有人有能力书成,便罕能祸及世间,便如十五年前,祝国祭起的那卷‘陨灭苍生之卷’。”
张茶的眸色阴冷了几分,自己的父亲睿王,便是死于那卷“陨灭苍生之卷”下。
老者继续说道:“但是老夫认为,就算你的识海没有开窍,只要能有机会一见其阵图,书成应该也不算难事。”
老者的声调并不高亢,语气平淡随意得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然而,这平淡如水的每一个字,却都如同一道闷雷一般,重重地轰击在了张茶的心上。
张茶瞳孔微缩,凝视着篝火,被这个惊天之事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不能料到,自己这个半吊子的阵师天赋竟然强得这么逆天。
张茶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自哂笑了两声,说道:“您在跟晚辈开玩笑吧,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的识海根本都不能开窍,半分术力也没有,竟然能书成法阵?还什么法阵都能书成?这领域上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老者说道:“我曾说过,法阵中的那七个古字,每一个古字中都蕴含着最为原始的力量,自成一个领域,浩瀚无垠。
所以,就算是最简单的一幅法阵,也无法以心力笔力计算,唯有阵师施以术力,方可推演验证,那么,你难道不对自己既无术力,却又能看透法阵的事情感到奇怪?”
张茶压着心头的紧张,逞强说道:“那有什么可奇怪的?大约是我的识海本该开窍,但却出了些问题,很可能就是小时候总是挨饿,瘦小体弱影响了。”
老者微笑着看了张茶一眼,仿佛在说:这个牵强的解释,你自己相信吗。
老者继续说道:“我们尚且假设,你的识海已经开窍,是一个中阶境界的阵师,北靖营麒麟殿中的麒麟双盾,每座阵枢本身就是一座独立的甲等下品大阵。
难道你以为,一座甲等下品的强大法阵,会是一个中阶境界的阵师,便能看得透,且能书成的?你总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自己真是‘修补’了那些法阵吧?”
张茶混身冷汗,回想着在北靖营修补法阵的一幕一幕,所有曾经让自己产生过质疑的事情,无不全部浮现在了脑海。
老者慈祥地注视着张茶,说道:“所谓书成法阵的规则,便是那七个支撑法阵的古字,其实只是阵师有幸能够窥视到的世间规则的冰山一角,绝非世间的所有规则。
你所觉醒的血脉天赋,远远超越了那七个古字的层次,亦是超越了这世上境界最为高深的阵师,对领域的规则有着更深层的了解。
“阵符两道,终归一宗,因此对你而言,符道也是如此,你这生而便对领域规则的了解,深刻到现在的世人完全无法理解与想象。”
老者慈爱地注视着张茶,便仿佛看着一颗微弱的希望之火,他遥远而沧桑地说道:“在那个久远的早已经消失了的时代,人们称之为,昱世之力。”
寂静的巨石峰顶,柴木噼啪燃烧声单调炸响,显得气氛无比静谧沉重,不论面前的篝火如何温暖,张茶却只觉得背脊一阵透骨的冷意。
难道,自己的这个半吊子天赋,竟是如此恐怖,他拼命地想要找些证据,去反驳老者,最终却彻底沉默了下来。
然后,张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祝国皇族世代守护的陨灭苍生之卷。
父亲睿王,便是死在祝国祭起的那幅古卷之下,那幅古卷是一幅动辄便可毁城灭国的强大法阵,整个乾门天下也只有一卷,难道对自己而言,竟真的也是可以轻易书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