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这一切,他也正好走到了张茶的面前,抬起双眼,面无表情地望向了张茶,仿佛刚刚逆光中的微微一笑,只是一场昙花一现的幻象。
张茶向他一笑,转过身来,与他并肩前行,窄巷里,再次响起了两人稳定规律的脚步声。
张茶问道:“你的事成了?”
手小欠平静回答道:“成了。”
张茶无声地笑了笑,两人继续并肩稳步前行。
手小欠目视着前方,忽然又平静无波地说出了四个字:“依计行事。”
张茶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僵,这个小子,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不出来半分情绪,倒还挺记仇的。
但是,张茶马上又哈哈一笑,没有半点谦虚美德地说道:“敌方主将叫阵,当然得由我方主将迎战,而且虽然没按你的计划去干,事情不是也顺利办成了?”
手小欠无语。
张茶又讪笑着嘿嘿说道:“反正结果皆大欢喜,你就别计较这点小事了嘛。”
手小欠心里清楚,张茶之所以没有遵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全是因为早便看了出来,自己根本不是那个胡小花的对手。
自己欠张茶的,何止是一条命,自己感激尚且不及,何来的不满?
手小欠无声地轻叹了口气,又淡漠地说道:“不过,下次你再要‘依计行事’的时候,一定要在事前,把你的‘计’向我说清楚。”
张茶厚颜无耻地说道:“我当时之所以没说,完全是为了大局考虑,在那种紧要关头,咱俩要是再因为这点小事儿你争我抢的,岂不是要贻误了战机?”
说到这里,张茶正气凛然地拍了拍手小欠的肩膀,“你自己说说,在当时那时候,要是我说我去对付那个三当家的,让你去打那群废物喽啰,你能干吗。”
手小欠面无表情,毫不拖泥带水地沉声答道:“你多虑了,我干。”
张茶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口水给噎死,尴尬地干咳了几声,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笑着转移了话题:“然后你还要干什么去?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喝一盅?”
手小欠听了这句话,不由陷入了思索,离开庞家以后,他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去做,着实需要好好地安排安排。
良久后,手小欠说道:“距此地四十里的官驿处,有一位专卖自酿烧酒的老翁,烧刀子堪称一绝,如果我们现在出发,二更酒肆打烊前就能赶到。”
张茶眼睛一亮,“就这么定了。”
两个少年边走边聊,很快就回到了偏巷的巷口,巷口外,胡大虎带着一群白鸟山山寨的山匪老老实实地等在那里。
他满脸讪笑,手里拎着哼哼唧唧的二当家吴先生,身边站着金光道,身后缩着一大群战战兢兢的山匪。
就像一群畏惧饥饿的叫花子,近百双眼睛都盯着这个巷子口。
手小欠和张茶走了出来,胡大虎连忙拎着二当家迎上了前去,把手中的二当家撂到地上,热情地向手小欠一拱手,高声喝道:“手兄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雄。”
手小欠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向山寨寨口方向走去。
胡大虎赶忙一伸手,又把地上瘫软如泥的二当家拎了起来,热络地对手小欠说道:“手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白鸟山的机关大师,二当家吴木升吴先生。
“真是没想到啊,手兄弟的机关术真是鬼斧神工,我们吴先生对您的崇拜之情是尤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恨不得能拜倒足下请求指教。
手兄弟,你看一看他,你看一看他,你肯定会喜欢他的。”胡大虎满脸放光地说着,用脚尖狠狠勾了二当家吴先生一下。
二当家原本就体弱多病,被胡大虎这一阵折腾简直丢了半条命,马上哀嚎了起来,“我的腰啊。”
手小欠原本对胡大虎没有半分兴趣,可一听到机关术三个字,便微顿脚步,瞥了瘫倒在地上的二当家一眼。
他淡漠地说道:“机关陷阱都还不错,可惜制造者舍本求末,太过吝啬,用料粗劣垃圾,至少折了六成效果。”
手小欠说完这句话,便再次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二当家吴先生原本还趴在地上哼哼着揉着自己的腰,一听到手小欠的这句话,居然立刻就忘记了疼痛。
他抬起满是泪花的双眼,紧盯着手小欠的背影,就像背负了数十年冤屈的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