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带着暖意的微风吹过,躺在床上的蒋远不自觉的想要蜷缩身子,可大概是因为被海水冻得僵硬的身体脱离大脑控制的时间过久,即便他极力想要控制四肢,最终也只是蜷了蜷手指而已。
咸腥的海水无孔不入,从口腔呛入鼻腔,在肺部和脑袋越来越强烈的挤压感以及刺疼感里一点点窒息,然后他不得不放弃挣扎,被身上绑着的石头拖入海底。
死前的一切蒋远记得清清楚楚,冰冷的海水包裹的他,肌肉和骨骼被冻得僵硬麻木的感觉犹在,好似要将骨头一寸寸冻裂的刺骨寒意与被咸腥海水浸泡得疼到麻木的伤口一齐发力,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痛苦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平复。
可是就在蒋远十分清醒的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下一刻,迎接他的不是黑暗,而是温暖的空气吹过冰冷的皮肤所带来的战栗感。
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蒋远想到的是自己可能被人救了,然而转瞬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先不说有没有人敢冒着得罪黎怀康的危险救他,就说他现在除了冷之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的身体就不可能。
他被那群人折磨了那么久,在扔下还海之前他就能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行了,毕竟打他的那群人根本没打算留活口,就算扔他下海也只是谨慎起见罢了,何况后来他还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那么,他为什么还有意识?
带着疑惑,蒋远缓缓睁开了眼,然后他却发现自己身处记忆里已经十分久远的房间内,是他十八岁之前一直住的房间,也是他十八岁之后再也没有来过的地方。
蒋远睁大了眼,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停留在了一种极其惊愕的状态,任谁经历这种事情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他已经九年没有回来过了,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蒋远抬起自己青白干瘦的手,手似乎也小了一点。
门外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门口便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那张摇摇欲坠的木门仿佛会被门外的人砸坏。
“小兔崽子还不起床,养你是吃屎的吗?你爹我都快饿死了还没见到桌上有一粒米,快点起来,老子要吃饭!”
蒋远转动脑袋向门口看去,身体的操纵能力随着茫然感的消退而恢复,他还活着的感觉却并不那么真实。
咒骂声还在继续,蒋远缓缓坐起身来,看了眼身处的逼仄空间,视线落在前方桌上的烟盒时,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那里面装的是他进入初中开始存的钱,存了将近两年也只存了56块3毛钱,后来被父亲发现毒打一顿,将他存下的所有零花钱拿去打麻将,输钱过后回来心气不顺又打了他一顿,那是他被父亲打得最严重的一次,整整躺了两周才能下床,错过了初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开门!小杂种,你老子我叫你你竟然敢不吭声!反了天了是吧!”
可是被他称为父亲的人并不知道,他存钱只是想给弟弟买礼物,因为弟弟很喜欢小卖铺里的变形金刚,还差几块钱他就能买了。
“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蒋远拿起桌上的烟盒,里面的钱已经把烟盒撑满,全是一块或者五毛,偶尔有几张一毛或者五角,他对自己现在所处的时间有了大概的猜测。
门外的咒骂声更大,蒋远放下烟盒准备去开门,然而还不等他的脚落地,摇摇欲坠的木门就被嘭的一下踹开。
一个汗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见到蒋远坐在床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嗖的窜得老高,拿起门口的扫把就往蒋远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道:
“你个狗娘养的他妈的竟然敢不理老子,看我不打死你个小杂种!都快七点钟了也不去做早饭,你个X娘养的怕是要造反了想饿死你老——”
中年男人的话戛然而止,他视线一定然后缓缓移到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上,愤怒与不敢置信在他脸上结合成了一种极其扭曲的表情。
“你个逼崽子他奶奶的——你竟然敢……呃——”
蒋远收紧了手下的力道,男人的脸一点点变红,额角有青筋暴起,再也无法口出脏言,只能发出“赫赫”的出气声,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弱,眼睛开始上翻。
“救……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