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北方的秋天太短,而且短暂的秋天的之后,就是漫长的千里冰封之冬。
是以,北方的秋雨远比南方要激荡且磅礴得多。
哗啦啦的雨声萦绕耳旁,天地之间仿佛是一道道雨水组成的瀑布。骤然而来的秋雨带着几分狂暴,肆虐的冲刷着天地中的一切。
宫城,民居,街道,山丘。
崭新的大明西安城,依旧有残迹的盛唐长安,还有很远处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大汉古都,甚至更远处的大秦咸阳,都被秋雨笼罩。
天地之间一片沉寂,唯有雨落之声。
西安古城那些厚重的历史遗迹,在暴雨之中默默挺立,带着无论岁月如何流逝,它们都傲然耸立的倔强。北城的陕西都司行营之中,暴雨瀑布之下,大明精锐整装待发。
数百默然且淳朴的秦地男儿,身披铁甲标枪一样矗立在雨中,等着中军大营之中,主帅的号令。
“驾!驾!”
不远处,几匹战马冲出雨幕,在中军大营前勒马。
“何人?”秦军甲士之中,一军校只身横在疾驰而来的战马之前。
“本官是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求见汤镇台!”
马背上的何广义,被暴雨压得抬不起头,头发散乱锦袍湿透。
“镇台正在等大人,请大人下马随卑职来!”那军校大喊。
“下马!”何广义带人从马上跳下,然后在数百甲士之中穿行而过,进入中军帅房。
外边是遮天蔽日的大雨,屋里寂静无声。
何广义连衣服都不换,大步快跑,刚进屋就大喊,“汤镇台为何还不发兵.........”
他早就给汤軏传信,让他调兵抓人,可对方不但没有发兵,反而让他到军营相见。
何广义的话只说了半句,因为他刚进屋就发现里面除了汤軏之外还有一人,陕西布政司右布政使阎彦清。
汤軏一身铁甲正在擦拭手中长刀,见了何广义先是礼貌的笑笑,而后开口,“何指挥,你先坐!”说着,亲手给何广义倒了一杯热茶,“暖暖身!”
何广义抱拳行礼,就听汤軏继续说道,“兵我早就调好,随时可以出发。可是怎么抓?怎么把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我想还是要问问阎藩台的意思!”
说着,又道,“我不是要分润你们锦衣卫的大功,而是这事实在太大,稍有不慎就不可收拾!”
“镇台大人想左了,何某可不是要独吞这份大功,而是.......”说着,何广义叹口气,“西安六州三十一县,竟然有白莲教十二香主,这些香主之中,许多人干脆就是地方的豪强和官员。某委实是除了汤镇台手里的兵的之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随后,何广义对阎彦清抱拳,“阎藩司,不是要故意瞒你!”
阎彦清面容显得很是疲惫,无力的摆手,“瞒不瞒的不重要!”说着,忽然苦笑起来,“若西安这边只有一股白莲教妖人,本官倒也存了几分借光混点功劳的心思!”
说到此处,长叹一声,“表面上风调雨顺,暗地里白莲教发展出如此态势,本官的失职呀!此案之后,本官当上向皇上请罪。”
大明朝的的官不好当,老爷子当初立下的规矩,不知就是有罪。对官员还要追责,陕西地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这个布政使难辞其咎。
“嗨,大不了官不做了回家种地去!”这时,阎彦清忽然一笑,随后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可这些妖人,务必一网打尽。”
“你给汤镇台的抓捕名单,本官也看了。其中有教匪任职地方官的县城共有四处,兴平蓝田咸阳镇安。”
“贸然抓捕,倘若惊了一处,万一那些妖人狗急跳墙........”
“这也是我担心的!”汤軏随后说道。
何广义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担心万一抓捕时走漏消息,那些白莲教的妖人们就要鱼死网破。
一旦那样,就是不可收拾的民乱。那可是涉及数千,十几万人的民乱啊!
但是,对他们的抓捕还要快,还要抢在那些白莲教香主们知道西安城的变故之前。
既要快,又不能直接派兵大张旗鼓。
“本官有个想法!”阎彦清继续说道,“名单上那些地方的豪强,你们锦衣卫也好,汤镇台手里的兵也罢,全部乔装打扮,趁其不备的抓捕。”
何广义沉思片刻,“若是被人识破?”
“那就都杀了!”阎彦清咬牙道,“抓不到活的就要死的!”
汤軏也看着阎彦清,“难就难在杀多少?藩司大人要知道,名单上那些豪强香主,可都住在自己的庄子里!”
“那边全洗了!”阎彦清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若抓不到活的或被他们识破,就直接洗了他们的庄子,一个活口都不留!”说着,苦笑一下,“不就是杀人吗?二位还怕杀人?”
说到此处,又冷笑道,“就算杀错了,本官一力承担。二位放手去做就是,宁杀错不放过!”
何广义和汤軏对视一眼,彼此点头。
锦衣卫的人手不够,而且不善强攻。汤軏的兵多,可他知道手下那些丘八的德行,当兵的杀气性,可不管是白莲教还是良民。
阎彦清这份魄力,委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