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种情景,张小强再次皱紧了眉头。不知为何,他这次的第一反应不是对张寿堂的恐惧,而是对张金明的鄙夷:“妈的,你还能再傻逼点儿么?”随着球棒的摇晃和摩擦,张金明跟着张寿堂来到汽车的尾后,站直身体不动了。
“叔?”张小强颇有礼貌、面带尊重之色对着张寿堂喊了一声。
“别叫我叔!”张寿堂叫道,“我给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让重车经过我的门前,我底下埋着下水道管子……你为什么不能从你屋后的大街上卸砖!你为什么非要将砖卸在我的门前?”
“因为那里早卸了沙子、石粉和石子儿,叔,”张小强耐心地解释道,“要是再卸砖的话,就把大街给堵了,那是村里的交通要道……”
“那里是交通要道,”张寿堂吼道,“难道我家门前就没人出门了么?你考虑全村人出门的方便,你有没有考虑我全家出门的方便?”
“叔,”张小强道,“我们以前是邻居,现在关系也不错……如今我要盖房子,必然会让邻居受骚扰,我认为做为一个好邻居,应该能够相互理解!”
“理解个屁!”张寿堂仿佛突然失去了理智,狠狠戟指着张小强咆哮道,“当时你那狗日的爸爸举报我建大棚的时候怎么不理解我!我建大棚跟他有什么关系?侵害了他什么利益,为什么他要举报我?……就是因为他的举报,我才浪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才建起大棚来……就是因为他的举报,我才差点打死了村里要拆我大棚的那个人……你说,昨天晚上你回家问你爸爸了没有?他是不是举报我了?”
“他说他没举报你……另外,他说他这一辈子也没举报过任何人!”张小强平静地说。
“放屁!”张寿堂怒道,“我都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他举报过我……我就知道他不会承认!……不管他承不承认,他都举报我了,那么今天我就要向他讨个公道!”
“叔,请问,是谁向你举报了我爸爸,说我爸爸举报了你的大棚?你告诉我,我要亲自向他对质!”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你只知道是你爸爸举报了我就行!”
“说到底,叔,你还是没有证据!”张小强平静道,“这么说吧,叔,一方是我亲老子,一方是我好邻居,你说我究竟该相信谁?相信我爸爸,对不起好邻居;相信你吧,又对不起我亲老子……那么,我只好选择谁也不相信!”
“你必须得相信我!”张寿堂叫道,“你那个无能软弱的亲老子就是那样,敢偷偷摸摸告密,却不敢明目张胆承认,都一辈子了,难道我还不了解他么……从现在起,张小强,我不再跟你废话,我明确警告你,不要再在我门前过拉砖车,更不能在我门前过大吊车!要是过的话,我不仅会留下他的人,还要留下他的车!……不信你就试试!”
听到这话,张小强再也不能保持平静,因为不能过拉砖车、拉沙石车那还可以,顶多将其卸在大街,堵住半村人的出行道路,但是,想要在院子中前部盖起的这座新房顶部覆楼板,两侧胡同太窄,根本进不来大吊车,况且因为距离太远,还有旧房的阻挡,会使停在大街上的起重吊车根本无法施工,必须要将吊车从张寿堂门前经过才可以进入施工现场。所以,张寿堂拒绝大吊车经过他家门口,就是在抑制张小强的建房。
“叔,”张小强低沉道,“你是知道我家旧屋场周边环境的,除了你家门前之外,根本进不来大吊车,那么……你要是不让吊车经过你家门前的话,你就是不想让我盖房啊!叔!”
“我就是不让你盖房!”张寿堂叫道,“谁让你狗日的爸爸非要举报我的!”听到这话,张小强本来感到难以支撑的一颗心脏忽然失去了任何支撑,仿佛听到自己的内心震响了一下,仿佛在某处炸响了一颗礼炮弹。
咚!
这唯有自己才能听到的爆炸声却令张小强失去了大部分理智。
“张寿堂,你才是个狗日的!”张小强大叫道,这叫声仿佛是种发泄,“你口口声声说我爸爸举报了你,你有证据么?你说有人证,那么人证在哪?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不要再说我爸爸是告密者……倘若你真能够证明我爸爸是告密者,那我会还你个公道,我会亲自把他提到你的面前,然后给你一把刀,你即使当着我的面一刀把他给砍了,我也不会挡着……谁他妈让他告了你的密呢……但,在能够证明我爸爸是告密者之前,请你滚开!别他妈妨碍我盖房子!”
“行啊!张小强!”听到张小强一番演讲式的宣言后,张寿堂道,“你有种!但是我还不信这个邪了……我就是妨碍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话说到这里,张小强听到张寿堂的身后响起两根球棒撞击在一起的叮当声,想必是张金明已然将两根球棒握在了左右手中,正在相互撞击着,表示一种震慑。
“别管这个傻逼!”张小强突然极端厌恶这种无聊的对峙,回过身来对两位看热闹忘了卸砖的年轻人道,“抓紧卸砖,卸完砖还要浸水……下午可能就要垒大墙了。”
“你们敢!”张小强身后突然传来霹雳般的喊声,正是张寿堂的叫喊声,“把卸车给我停了,我看你们谁敢!……张金明,给我一根球棒,咱爷俩一人一个看着,谁要再动,就给我砸断他的狗爪子!”
卸砖的年轻人闻言停了卸车,场面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