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惊鹤神情辜,说道:“谁骗你了,我们就说了句不信,是你自己非要证明的”
顾星野哼了一声,佯装恶狠狠道:“还想吃是吧,撑死你们!”
顾星野嘴上凶狠,手里却继续把鱼架在火上,他知道这一趟大家都很辛苦,烤点鱼慰劳慰劳也是应该。
大家嘴上不承认顾星野手艺好,但心里都很赞叹,顾星野烤的东西确实好吃,难得贺兰月烬那么挑剔都连连称赞。
众人正吃得香,林中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呼吸的工夫,跑出一个魁梧大汉,大汉斜挎袈裟,裸着一边肩臂,肌肉夸张发达,面容长得有些凶,却莫名不让人害怕或反感。
大汉懊恼地暗叹了一句“来晚了”,急急跑过去,把架在火上烤着的鱼拿到草丛埋了,然后才对众人双手合十弯腰行礼,声音浑厚有力,慈悲道:“阿弥陀佛,施主们怎可在此杀生,罪过罪过”
见自己辛辛苦苦烤的鱼没了,顾星野不满道:“你干什么,很没礼貌知不知道”
“施主勿要怪罪,此地不可杀生”
“那我们也饿着呀,把我们饿死算不算你杀生?”
顾星野置气回问,凶脸和尚却一点不动怒,再次双手合十行礼,歉意道:“施主见谅,你们饿的话可以到舍下用一些斋饭,但勿要伤害山中生灵”
和尚如此客气讲理,顾星野也生不起气来了,他只是奇怪,这少华山上,怎么会有佛修。
在和尚的诚心邀请下,顾星野一行人跟着去了,途中闲聊了解到,这少华山上有一得道高僧,法号曰量禅师,这凶脸和尚是量禅师的弟子,法号为普玄,师徒二人隐居在此。
大致了解后,顾星野双手合十对普玄作揖,歉意道:“抱歉啊普玄法师,我们就是想在此略作休整,不知道规矩,实在抱歉”
普玄和尚回之一礼,笑容慈悲淡然,回道:“不知者不罪,有悔过之心便好”
两刻钟后,看到了几间茅屋,屋前站着一个身材瘦小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头顶发,胡子雪白,手中执着禅杖,身带祥和平静之气,笑呵呵地很是慈祥,想来这就是普玄的师傅量禅师了。
普玄带着人走上去,弯腰行礼,虔诚唤道:“师傅”
量禅师作揖,平和道:“阿弥陀佛,算到今日有贵客临门,请进屋一叙”
顾星野一行人都双手合十回礼,就连贺兰月烬都不例外,此处的圣洁祥和感召人心,形中让人变得慈悲谦和。
屋中早已备好斋饭,就等顾星野几人来吃了。
吃完斋饭后,顾星野问道:“大师,您早知道我们要来?”
量禅师摇摇头,缓缓道:“各位施主奔劳多日,今日不宜谈论,先好好休整一夜吧”
说罢量禅师作揖走了,顾星野挠挠头,疑惑道:“好奇怪啊,既然知道我们会来,不能聊聊吗?”
普玄轻笑,回道:“师傅怎么做总有他的道理,你们的问题很重要,需要清神再问,劳累之下,神是不清的,法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顾星野皱皱眉,神情似是不信。
普玄继续说道:“这样吧,你们现在想一个问题,不用说出来,自己知道就好”
众人心中思索,顾星野心想,我当然想知道我海叔什么时候好,还想知道阿烬什么时候喜欢我……
片刻后,见众人都想好了,普玄说道:“记住这个问题,看明天还想不想再问”
众人被整得懵头懵脑,但都没有再问什么。
是夜,六个人挤在两间房里,贺兰月烬睡床上,施惊鹤和顾星野打地铺,隔壁,慕图图睡床上,冷寄和长风打地铺,即使这样,也比露宿野外好多了。
第二天一早,顾星野最早醒,他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来到茅屋后的木制平台上伸懒腰。
平台很是宽敞,但平台外几米便是千丈悬崖,视野本该开阔,但此时晨雾缭绕,以至于看不清海面。
平台中间,有一把摇椅,量禅师正悠闲地躺在上面,旁边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茶盏。
见量禅师在此,顾星野怕扰了人家,便想退回去,可量禅师却似未卜先知般,说道:“等你很久了”
顾星野诧异,走过去,问道:“大师,您在说我?等我干嘛?”
“等你坐下喝杯茶”
说罢量禅师抬手一指,小几另一侧便出现了凳子,量禅师倒了杯茶推过去,道:“尝尝”
顾星野端起随意喝了一口,问道:“大师,您怎么知道我会到屋后来?”
量禅师笑而不语,只抬手示意,让顾星野再喝一口茶。
顾星野又喝了一口,又问道:“大师,您是不是能预知未来啊?”
量禅师不作回答,只淡笑道:“喝茶”
一杯茶下肚,顾星野只有满肚子疑问,心里揣着问题,根本没心思顾及茶的味道。
量禅师给顾星野添了一杯茶,又让顾星野喝,这次顾星野不问了,心想着,反正也不会得到回答……
第二杯喝完,量禅师又添一杯,顾星野继续喝,这次他啥心思都没有,什么都没想,只觉得这茶相当不。
三杯茶喝下,顾星野才品出茶的韵味,满心的疑问被抛之脑后。
量禅师侧头看着顾星野品茶的模样,终于开口道:“品茶有三个层次,涤昏寐、清我神、便得道,顾星野,你觉得你在哪里?”
顾星野放下茶杯,思考片刻,回道:“都不在”
“为何?”
“因为我不爱喝茶”
“你这孩子倒是实诚”
“开个玩笑嘛,大师,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我有太多疑惑,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谜团”
“你的人生确实有很多不明之处,但是你并没有急着弄清对吧?”
顾星野点点头,老实道:“嗯,对我没什么影响,就当不存在,我现在只想救我叔叔”
“还好你这样想,若你急于刨根问底,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大师,您这话……”
“没什么,顾星野,你觉得什么是道?”
“我即是道”
听顾星野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量禅师不禁侧目,他面容苍老,眼神却比清明,问道:“此话怎讲?”
“每个人的道不一样,我有我的观念和想法,不仅我是道,每个人都是道,善道当扬,恶道当斩,比如您和您的弟子,修行的功法一样,但行事准则尺度不可能完全一样,善道和而不同,恶道同而不和,一切不过寻向内心”
顾星野被引导得侃侃而谈,这时晨风拂过,带来不知何处的一片花瓣,飘飘悠悠要落入顾星野面前的茶碗里,顾星野伸手接住,眼眸低垂,指尖碾着花瓣,继续说着……
“我不见花时,花有数种颜色,当我看向它时,它的颜色便坍塌了,花如此,世间亦如此,千江有水千江月,宝月一轮当空,江月各有不同,用你们佛家的话来说就是,缘起,性空”
“不,看来我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你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如此年纪,能说出这番话,难怪不得是你”
“大师取笑我了,不是说了嘛,一切寻向内心,所以关年龄,对了,什么叫难怪不得是我?”
“时机未到,以后你便知道了”
量禅师笑着回道,并没有明说,只是眼神里多了些赞赏和欣慰。
顾星野站起身,走到平台前方,大大舒展了下身子,他突然觉得头脑清明了许多,幽邃的黑眸里倒映着悬崖外的云雾,云是天上的雾,雾是地上的云。
顾星野再一回头,发现摇椅上空空如也,量禅师不见了,他挠挠头,叹道:“搞什么,世外高人都喜欢神出鬼没吗,还挺酷,以后我也要这样耍酷……”
顾星野还是那个顾星野,可俗可雅,在一些问题上见解深刻独特,却还是免不了少年心性,居然想着装酷。
下午,众人聚集在屋后平台,量禅师盘腿坐在蒲团上,对面,顾星野一行人呈弧形也坐在蒲团上。
量禅师说道:“我知道你们有问题,先想一想,这些问题有必要问吗”
顾星野思索着,只要有了灵珠,海叔迟早会好,只要用心,阿烬也迟早会喜欢我,昨天想问的问题今天并不想问了,如今早所言,寻向内心,其实自己都知道答案。
量禅师面前出现一个钵体,是平时念经用的木鱼,木鱼发着淡淡的白光,从众人面前飞过,众人依次把手放上去。
到了贺兰月烬跟前,贺兰月烬想的是,我亲生父亲到底在哪儿……
轮到顾星野,顾星野思索半天,心想问个啥呢,不问好亏,可是确实没有什么想求的,海叔会好,阿烬在身边,已经很幸福了,没有什么东西再想得到,也没有什么想知道。
手印在木鱼上,顾星野心所想,不一会儿,木鱼轮到了下一位。
晚间,普玄给每人送了一个信封,是每个人疑问的答案。
房间里,贺兰月烬打开信封,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大地之中。
贺兰月烬不解其意,皱眉道:“大地之中?什么意思?”
顾星野打开自己的信封,内容是:阴阳颠倒,秩序崩坏,天地浩劫将至,人间唯出一应劫天帝,苍生可救。
顾星野一脸疑惑,嫌弃道:“啥呀这是,算命这么不准吗,我什么都没想,怎么还有谶语”
顾星野凑到贺兰月烬身旁,看了看贺兰月烬手中的信笺,又看了看自己的,脸上满是不解和嫌弃。
其他人的答案顾星野就没去看了,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愿意分享的时候自然会主动说,不分享的时候就别多问。
这个时候顾星野还不知道,其他人想了问题,所以得到了各自的答案,而他什么都没想,所以他的信封里,是全天下的预言。
在少华山又休息了一晚,顾星野一行人赶紧告辞离开了,因为这里禁止杀生,半点油水都没有,他们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