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拨开云雾,绵延出青山万里,云雾重峦间,又闻鹤唳风声。
目之所及,青石长阶漫漫涯,却在尽头开出一扇天光,宛若天门。
其间怪石嶙峋,又见突兀青岩光滑似镜,剑入石深,剑锋化作飘逸笔锋,刻下“鹤栖”二字。
鹤栖山中多剑修,理所当然,皆为清一色男儿郎。
裴钱人如其名,可是一位实打实的赔钱货。
且不说头顶几位师兄剑法飘逸,天赋卓绝,裴钱天生剑骨,握不得剑,只能干些山门打杂的活。
说来也算裴钱福大命大,回忆至今不免令人唏嘘。
山中恶虎饿急了眼,黄口小儿正被囫囵入腹,却有人翩然如白鹤,一剑干净利落斩下虎首,将人从虎嘴拎了出来。
大师兄贺闲眉目英挺,待人如沐春风。
时至今日都还喜欢将此事当做饭后谈资,时常笑话裴钱。
裴钱也曾问过大师兄数次,虎口夺食,当真不求回报?
贺闲笑若朗月入怀:“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何况还是救命之恩,你回报得起么?”
裴钱打小就如同一只钱串子,抱着大师兄的腰便不撒手。
他时常笑盈盈:“人间有夫妻,仙门有道侣,我将自己回报给师兄,与师兄双修好不好?”
贺闲随他信口胡诌,一张俊脸总是神采飞扬,也叫人心生欢喜。
然事与愿违,裴钱握不得剑,自然法成为剑修。
双修之人修为相仿最佳,如今的裴钱好似凡夫俗子误入仙途,好生别扭。
师父见他虎口脱险孤苦依,破例将其收入门下。
终究有名实。
裴钱守在山门如一日,干着替人接引的活。
既是吉祥物,也是关门弟子。
裴钱百聊赖,此刻正打着哈欠,若有外人入山,还得向他缴纳拜山小费。
他好似每日都睁不开眼,唯有一人途径山门才能叫他注目三分。
师父年岁已高,裴钱被大师兄抱回山,像个烫手山芋一样在人手中推来推去,最后仍是由大师兄将他这趟麻烦揽了下来。
裴钱自小时候起就与贺闲同吃同住,他时常枕着贺闲的胸膛入睡,就连梦里都能闻见师兄身上那种淡淡的草木香。
他同贺闲一起沐浴,见过贺闲最坦诚的样子,面如冠玉却又孔武有力。
可他又是什么时候与贺闲分床而睡。
裴钱擦了擦眼,时过境迁,终究难记起。
他喜欢贺闲,可贺闲总是嘴上应允,却又好似与他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窗纸。
伴随阴影遮下,思绪牵回,裴钱不由晃了晃神。
来人眉目高挑,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笑意。
裴钱与五师兄陆偿欲一向不合,陆偿欲所修剑法乖张狠戾,一向侵略如火,最是瞧不起裴钱这种剑也握不得的废修。
裴钱深知自己一向不讨喜,低声下气道:“看来师兄此行出山顺利,归山早了些时候。”
陆偿欲轻舔齿缝,歪头打量着裴钱:“就连师弟也觉得我归山归早了么?”
裴钱并未抬眼看他,避免横生枝节,应付道:“师兄事早些去见师父吧,莫与我这么个废人浪费口舌。”
陆偿欲笑得张扬,轻狂之姿扑面而来,待他笑意渐深,便要露出两颗尖锐犬牙,将侵略之势进一步放大。
裴钱心有余悸,总是能联想起当年那一口锋锐虎牙,不是很敢去看他。
实则这位陆师兄未及弱冠,约莫只比裴钱大个一岁左右。
陆师兄一双眼睛生得很亮,眼底时常盈着一潭春水,若他不这么咄咄逼人,倒也会是位丰神俊朗的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