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一对,已经被氧化、颜色颇黯淡的、带着小铃铛的银质小手镯——
陈炽站在洞开的衣柜门前,站在层层白灰面前,几要掉下泪来。
这是他的胎发、他出生时候的脚印和掌印。
他擦擦眼泪,一件件珍重的把这小小保险箱里的宝贝往外拿——再下面的,是他的出生证明。以及,再往下的,是份收养手续……
……
是份收养手续。
陈炽忍不住揉了把眼睛——手续还带有附件,是份收养证明。一看就是他爸的笔迹:白水市××区××街道居民陈阳辉(身份证号:××××),于×年×月×日事实收养一男孩,出生日期×年×月×日,取名陈炽,以父母子女相称。
经审查,情况属实。特地证明。
证明人:陈阳华。
一个小时后,终于再度走出那尘封已久的家门的陈炽,怀里揣着一份收养手续和收养证明,找到了小叔陈阳华。
叔侄两个沉默的面对面坐过半晌,陈阳华终于开口了。
“当年,你妈十月怀胎,都到了生的时候了,却是难产。最后虽然做了剖腹产,取出来的却是个死胎,男孩。”
“你妈麻药过去后一直嚷着说要见孩子……她当时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你爸怕她再受刺激,就骗她说孩子在监护室,得过两天才能瞧见。然后,他就托我,说想收养个孩子,最好是刚出生不久的。”
“我就多方打听,结果,还真有个刚出生两天的男孩,我就给抱回来了,给了大嫂……你妈一抱着你,啥苦啥疼都不觉得了。也合该是你跟我们家有缘,连模样都正经随了大嫂几分。后来,我和你爸按照规定,又补办了收养手续,写了收养证明。”
陈炽张了张嘴。
才不过这小半天的功夫,却是刺激太过。他一时浑浑噩噩,整个人感觉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抹了把脸,哑声问:“那我的亲生父母……?”
陈阳华摇头:“不知道。我也是托的人打听,只听说,你刚落地,母亲就自己一个人走了,把你留在了医院。后来补办的手续,也是跟福利院办的……”
陈阳华有些担心,目光不无怜惜:“小虎,你虽不是你爸妈亲生的,却是他们向来是拿你当亲生的来疼的。还有你奶……”
陈炽再度抹过把脸,竟是不知自己哭了,手背上一片湿漉漉。
他竟是径自笑了,脸上还沾着泪:“小叔,我知道的。”
*
齐天来的时候,跟他一样的匆匆。就是一眼戳见并排坐在门槛上的两个人,脚步还是顿了一下。
他信步走过来,脸上有些哭笑不得:“星星,叫我们好找。”
陈冰起身:“对不起。叫你们担心了。”
掰清楚原委,齐天跟陈炽的的反应如出一辙:“人没事就好。”
“不过下次不能这样,”他脸色有点严肃,“剧组都在村子里,道具组配有司机,就在镇上驻扎,一个电话就能叫过来。不用不好意思,小竹亏了只是个感冒发烧。要是个急症,你也要这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吗?”
陈冰低头:“是。”
她自觉理亏,舔了舔唇,“下次不这样了。”
她那头黄毛脑袋,戳在眼前头,就跟个嘴巴还带黄边的家雀儿似的,齐天忍不住掌心伸过去按了一把:“好了,我已经叫大婶架上锅,给大家伙煮点牛肉米粉。这折腾过一晚上的,一大早还得开工,撑得住吗?”
“没问题。”
齐天点头,转头冲一直还坐在那的陈炽:“小虎哥,这村子虽然偏,但是景色不错。小虎哥要是感兴趣,早饭后我带你四处转转。不过这一路长途跋涉的,要是累了——”
他斟酌着问,“我差人送你回城里酒店?”
陈炽摇摇头,人懒懒的往门框一靠,伸了个懒腰:“不用,星星就住这家是吧?我在她那眯一会就行。这几天各个组还要摸查,就不必住城里了,来来去去也是麻烦。”
齐天:“……”
他稍后就笑了,“也好。”
陈冰也是过后才知道,陈炽之所以跟齐天一行抵达,是为了制片方为剧组参保一事,来进行前期的评估。
即便陈冰没有去特意关注,但也知道,陈炽出国这些年,在澳洲念的是精算专业,之前在家中跟陈阳华提及,说自己目前就职于保险类公司。这次回来国内,也是受邀于国内一家保险公司进行什么新领域拓展。
就是打死也想不到,他一个保险精算师,怎么就拍戏的剧组的扯上关系了?
要不怎么说还是组长孙姐老道呢,边干活边跟她科普:“那关系可大了!”
孙姐说,剧组嘛,小陈你也看见了,各部门啥啥啥都琐碎又复杂的很,拍戏过程更是得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时间上短则几天几个月,长的几年才能完成也不是没有。
无论内外景,拍摄中,任何环节都有出错的可能。一旦出错,都会给剧组造成损失,影响拍摄进度,更有甚的,便是死人的事,也不算稀罕。
这时候,自然就要涉及到保险业了。
陈冰浸淫剧组也算多时,多少也懂一点。不过她知道的,也不过就是进组的时候,像他们这种工作人员,一般都会签署人员意外险。其他的,而例如器材组,会有器材险。
不过这些保险都是早就有的,陈炽作为从业人员这么兴师动众的跑来江西,说什么评估……评估啥?
“谁知道呢,”张姐表示,“忒专业的咱们不懂。不过之前在邵阳,卢白晴那事儿,我听陆制片说,其实也能走保险程序。这保险啊,五花八门的,道道多着呢,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不过,咱们这回拍的是个战争片,在拍摄安全问题上,制片方挺看重的,一再说要确保万无一失。”
“你还不知道吧?”孙姐人突然贴过来,声音骤然低了八度,“赵导之前拍那个献礼片,就是因为爆破出了事儿,死了一个伤了两个。听说赵导对这事儿,特别有心结,楞是一年都没再拍戏。这回还是被海艺三顾茅庐才请出的山……所以,在这方面,格外看重。”
陈冰啊了一声,咬了咬嘴唇,表示了解。
不过,很快,副导演领着一人挑开帘子进来化妆组:“张老师,陈老师,来来来,上边交代下来个重任哈,瞧,咱们剧组特约,帅不帅?”
陈冰寻声扭过头去,就见副导演闪开他那壮硕的身躯,赫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位个头高挑的年轻男人,眉目清俊,薄薄的眼皮,目光似水,正翘起唇角,冲人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