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塔攻陷杭州的第三天,身在南京的洪承畴就给他发来了手札。这是上级对下级表示慰问、监督和命令的信函。
接札之人必须要恭敬地站着朗读,以示尊重。所以准塔格外地不满。原因无他,只是给他发手札之人是个汉人。这让准塔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汉人如今都要骑到咱们的头上了,这天下到底是汉人的,还是满人的?”准塔气得胡须翘起,眼睛瞪得溜圆。
“贝勒爷。”准塔身旁的一个包衣奴才递上一杯甘梅水,笑着说:“江南的天儿可比咱关外燥热。这水是冰镇的,生津止渴,贝勒爷用过了也就不气闷了。”
“哼!”准塔只是将他匆匆一瞥,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他喝得急,水顺着下巴淌下来了几滴。
他一抹嘴,扯开前胸衣衫,一边扇着风一边说:“这鬼地方,真是热死个人了。也不知道皇上和摄政王要这儿来干什么。”
包衣奴才拿起桌上的扇子,一边为准塔扇风一边说:“拿下江南,天下才能一统。”
“要是都像洪承畴似的骑在咱们的头上,那我宁可回辽东去。”准塔的怨气仍然未消。
“奴才斗胆问一句,洪大人在札子里说什么了?”他轻声问道。
准塔答道:“他说,要我出一个告示,但凡是来归顺的明朝宗室一律厚待,以示我朝宽容。”
“哦。”包衣奴才应了一声,才又说:“洪先生说得是。这个办法可以瓦解明朝宗室,也能断了许多人复明的痴梦。”
准塔却是森然一笑,说:“什么狗屁办法,无非是汉人那套阴谋诡计。若换了我,非得把那些宗室成员一个个抓过来砍了!”
包衣奴才呵呵一笑,说:“汉人有兵书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策也。若是能不费一弹一矢就能平定天下,又何必枉增杀戮。”
准塔目含厉芒,狠狠地向他扫去,质问道:“你也被洪承畴买通了?”
包衣奴才面现惶恐,退了两步说:“奴才不敢。只是奴才也盼着咱大清好不是。”
准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也罢。谁让人家洪承畴是江南督抚大学士呢。咱不听他的又听谁的去。”
他说着便拿起这信札,对包衣奴才说:“去,交给笔帖式。让他们写一篇文雅点的告示,就说是咱们厚待明朝宗室,望他们归顺。一定要软硬兼施,写好之后拿来我看。”
“喳。”包衣奴才应了一声,接过这信札便退了下去。
那告示在当天傍晚就贴遍了杭州的大街小巷。甚至周边的一些村庄和县城也都有人开始议论。
夜幕时分,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佝偻着身子向杭州的南城城墙拐角跑去。
“张老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乞丐步子一顿,点燃手里的火折子一望,见到了几个同样脏兮兮的乞丐。他们都蹲在城墙之下,全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张老三,你怎么才回来?可要到点吃的了吗?”其中一个年长乞丐问道。
这张老三嘿嘿一笑,说:“哪有吃的。鞑子进城以后就把粮食都抢光了。别说是咱们饿肚子,就算是那些富户也吃不饱饭了。”
“哼!活该!”那年长乞丐重重地吐了一口口水,说:“那些富户没一个好东西。鞑子就该来抢他们的。”
这张老三也盘腿坐了下来,叹息说:“鞑子不光抢粮食,还抢女人呢。好多个富家小姐都给掳去军营了,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也没见一个回来的。唉,周叔,你说说看,咱长这么大连女人的皮都还没碰一下呢。现在倒好,那些如花美眷、金枝粉黛全归了鞑子了。”言语之间透着无限的辛酸。
“你别拽戏词!”这个叫周叔的不满地说:“你都出去好几个时辰了,就什么也没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