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穿上昔日山海关总兵的甲胄后,吴三桂一连三天都是甲不离身,行走坐卧都身披重甲,让他的体力多少有些不支。
他出门去,满面是容光焕发,可一旦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便又低下了眉眼,愁字当头。
这几天,他总会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往事。遥想当年,十八岁的自己只带着二十个亲兵便杀入了八旗兵的大营,斩将夺旗,英勇救父。
后来,他还参与了大凌河之战、杏山之战、塔山之战以及松锦之战。
曾经的自己当真是英气勃发,立下了与贼寇绝不并存的豪言壮语。可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自己这一身的虎胆、纵横的杀气是在什么时候丢掉的。
是初次见到陈圆圆的时候?是被皇太极围困在松山上,弹尽粮绝的时候?还是接到崇祯皇帝自缢殉国的时候?
曾经的峥嵘岁月,曾经的豪气干云,曾经纵马驰骋的自己,即使数十天不卸甲胄也不会觉得累,而现在,只是披甲三日便已气喘吁吁,浑身地不自在。
想到这里,他也只能无奈地报以一笑。
而现在,他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桌前的那盏孤灯。
他的脸色铁青,不无叹服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李国英倒有几分傲骨,我和李国翰都小瞧了他。”
“李大人是在自家的中堂悬梁的。”夏国相顿了顿,声音更为低沉:“保宁顺庆已失,我军后路断绝。现在只怕是想撤回汉中都不行了。”
吴三桂冷笑一声,道:“这便好,咱们谁都不要回汉中,就在这儿,和刘文秀拼个生死!”
话说到这儿,他的双眼又爆发出了久违地杀气,就像是冬天倒挂在房檐下的冰柱子一般,十分凌厉。
“可是夫人她……”夏国相心中顾虑重重。
“夫人自有福报。我不能连累她。”说这话时,吴三桂眉眼低垂,显得老态龙钟、暮气沉沉。
夏国相也是一怔,忙奏道:“依末将之见,与其困坐孤城,不如先发制人。今晚末将就带五百骁勇健卒去劫营,让刘文秀尝尝我们的厉害!”
“好!”吴三桂重重地一拍桌子,豁然站起身来,说:“国相,咱们好好地喝碗酒!”
两个侍女忙迎上来,一个拿着酒壶,一个拿着两只粗瓷大碗。侍女将酒倒好,分别递给了吴三桂和夏国相。
夏国相双手接过酒来,面露迷惘之色。
“原来王爷早料到我会去劫营?”夏国相含笑问道。
吴三桂哈哈大笑,说:“我可不是算命先生,焉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只是今日死战,你我不喝上一杯,今生恐怕再无缘对饮了。”
夏国相也是豪爽之人,闻言同样哈哈大笑,说:“难得王爷的深情厚谊。好!末将先干!”
于是他端起盛满酒的大腕,将脖子仰起,“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二人喝得急,酒水顺着碗的边沿和他们的下颌淌着。一碗浓酒饮下,夏国相似乎还意犹未尽。
“王爷,末将斗胆再要一碗!”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