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肃乐和朱大典都站起了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炎武。而顾炎武倒是惬意松弛。
他捧起茶杯来,吹了吹那蒸腾地热气,然后轻呷了一口,问道:“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朱大典有些恼怒,重重地一挥袖子,道:“齐王虽有大功于社稷,但若是滥赏功臣,难道就没有借朝廷公器为自己博取名声之意吗?”
朱大典的指摘可谓是一针见血。如今徐枫大权独揽,确实有谋朝篡位之嫌。朱大典虽说得含蓄,但意思众人都明白。
顾炎武呵呵一笑,吟了一句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他又颔首一笑,接着说:“齐王之心日月可昭。我做再多的辩解也是无用。所以齐王才派鄙人前来与鲁王商议,却不料鲁王毫无诚意,竟闭门不见。呵呵呵,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呀。”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含混,更是让钱肃乐和朱大典费解。
钱肃乐不禁上前一步,问道:“齐王要和鲁王商议什么?”
顾炎武双眉一扬,道:“自然是商议大事。齐王有心迎鲁王入留都,然后奉为天子。如若鲁王不肯,那齐王为安人心,必得厚赏将士。因此,齐王才派我来,是想问问鲁王,到底是要保住鲁王的臣节还是保住大明朝的体统。”
四人大吃一惊。钱肃乐和朱大典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孙嘉绩和方国安也是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朱大典很快便镇定下来,皱眉问道:“封赏将士和鲁王即位,有何矛盾?”
“自然是有的。”顾炎武环顾四人,徐徐言道:“齐王是怎样上位的想必各位都知道。他虽大权在手,但终有一日要归政给当今天子的。可他与天子之间……唉,嫌隙颇深呀。所以齐王厚赏将士也是为求自保。巴望着日后天子发难,好让这些将士们为他自己说上一两句好话。”
顾炎武所言入情入理,这四人也是频频点头。
顾炎武见他们已被自己说动,便又继续说:“不过齐王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想自保,就必得行一步险棋。”
钱肃乐冷笑一声,道:“齐王要行的险棋就是拥鲁王登基,陷鲁王于不义,陷我等于不忠!”
顾炎武哈哈大笑,也站起了身来,说:“钱大人这话说得远咯。鲁王文韬武略出色当行。他登高一呼,浙东士人群起响应。若没有鲁王挡着,只怕清军早就打到两广去了。齐王对鲁王早已心折。社稷若能托付此人,便是国家社稷之福了。又何谈不忠不义呢?”
朱大典和钱肃乐对视了一眼,才试探似的说了一句:“可是,当今天子毕竟是先帝的嫡子呀。”
顾炎武也点了点头,道:“话是不错。不过凡事总得有个权变。古语云,‘国赖长君’。天子是先帝嫡子不假,但却毛躁得很,若没有齐王把持,只怕这江山就要葬送了。如今正是我大明复兴之时,更需要一位担得起担子来的藩王统领四海。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鲁王和唐王有此能为。”
“既然如此,顾先生何不去福建游说唐王呢?”钱肃乐冷冷地问。
“理由有二。”顾炎武料到了他有此一问,便已打好了腹稿:“第一,唐王截了朝廷的粮食,便是有公然与朝廷为敌之意。这样的人断不能迎立;第二,唐王远在福建,而鲁王就近在眼前。我们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朱大典和钱肃乐互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此是大事,我要请鲁王来商讨。”朱大典说完便转身便要走。顾炎武却叫住了他:“延之兄何不与钱大人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