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或许可以。”
揉了下鹤华的小揪揪。嬴政凤目轻眯,伸手
鹤
华在床榻上翻滚了好一会儿，小揪揪有些乱，比嬴政这么一揉?显乱了,小孩儿爱美，不许嬴
政这么揉自己的头发，便抬手?自己脑
壳上嬴政的手拿下来，趴在嬴政身上抱着嬴政的胳膊，小奶音追问??“什么叫或许可以？”，
“或许可以以你为媒介。”
嬴政??，“你可以连接大秦与天??的世界，朕或许可以借助你?往天??的世界。”
“太好了！”
鹤华欢喜雀跃，“老师说了,长生不老药??有,但医生可以有，她有很厉害的医生！”
“阿父?了那里,一定可以?身体养得特别好！”
嬴政漫不经心??头,“但愿如此。”
那是一个他完全??有见过的世界。
洁白的墙壁，奇怪的衣服,恰到好处的教授内容，浅显的教学方式，屠睢的大败，以及——
嬴政眸色微沉。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鹤华，小孩儿沉浸在喜悦之中,脸上的??容比天边太阳?耀眼，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她唯一忧心的事情是他的寿命很短，但当这件事情有解决方?时,她又恢复了天真稚嫩不知愁的模样。
这才是一朝公主该有的模样。
而不是心事重重，机关算尽，活成一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将自己一生都折进?的模样。
半息后，嬴政慢慢从鹤华手里抽回手，揉了揉她的头。
“阿父不许揉我的小揪揪。”
鹤华?抓嬴政的手，“会?我的小揪揪弄乱了，不好看的。”
嬴政收回手，掌心放在鹤华肩膀。
大抵是先天不足的缘故，小小的人身量??不高，趴在他身上小小的一团，远不及他的佩剑高。
“小十一，若你再见接你的女人，便替阿父转告她。”
嬴政缓缓开口。
鹤华睁大了眼，“阿父认识她？”
“她是谁？她真的是我阿娘吗？”
嬴政眸色微暗。
在看到女人的脸时，他?乎已经知晓女人的身份，但真正让他确认她身份的，是她的那句话——照顾好你阿父。
嬴政??有回答鹤华的话，“告诉她，王朝?迭再所难免，朕不需要任何人为朕报仇，?不需要任何人为复国奔走。”
“活在当下，享受太平，这才是朕对你最大的期望。”
“阿父在说什么胡话！”
这样的话不吉利得很，鹤华瞬间不再追问奇怪女人到底是谁，十分不满说??，“大秦才不会亡国，我也不会成为亡国公主。”
“记得将朕的转告于她。”
嬴政不置可否。
鹤华抿了抿唇，“好吧，我会说的。”
“但是阿父——”
“?洗漱。”
嬴政打断鹤华的话，将趴在她身上撒娇的小孩儿提起来。
“我不。”
鹤华摇头，“我还有其他话要与阿父说——”
“阿父知??。”
嬴政拍拍鹤华的头，神色有些疲倦，“?洗漱。”
“洗漱之后跟着博士开蒙，朕有政务要处?，不能陪你玩。”
看到嬴政眉眼里的倦意，鹤华撇了撇嘴，“好吧。”
——阿父与她不同，她在梦中得老师授课??不觉得疲惫，反而有一种休息得很好的感觉，但阿父似乎不是这样，阿父一夜未睡。
她不能打扰阿父休息。
鹤华慢腾腾从床榻上爬下来。
寺人鱼贯而入。
寒酥跟随寺人走进来，鹤华松开嬴政的手，跟着寒酥一起离开。
小小的人儿身影消失在寝殿，嬴政眸中温和神色荡然无存。
作为一个执掌天下一统九州的皇帝，他有远超常人的敏锐性，他根本不需要别人将事情掰碎一??一??分析给他听，?不需要别人站在历史的高度上对他指手画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只字片语的零碎片段，绝世悍将的凄凉下场，已经足够让他拼凑出大秦的国运与国祚——
天??的话到底还是委婉了，大秦的国祚岂止??有百年，甚至连五十年都??有！
屠睢远征南越，王离随蒙恬北伐匈奴，屯兵关塞，阿房宫，秦直??，还有赶跑匈奴之后的万里长城，这?件事里无论拉出哪一件，都是耗费无数人??物??甚至?代人的积累才能做成的事情。
他当然明白这个???，但他功盖三皇五帝，威加天下四海臣服，只要再给他二十年执政时间，他有足够信心能一代人做完四五代人才能做完的事情。
当然，哪怕他短命也无妨，他早早培养了
继承人，他那信奉儒家学说的长子扶苏。
攻城略地不需要儒家，但当天下承平，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便是治?国家最好的利器，所以哪怕扶苏与他政见不和，哪怕身上流着楚人的血，但在他心里依旧是无可争议的继承人。
楚国已灭，有楚人血脉又何妨？
而推崇儒学也是一?双刃剑，他一统天下荡平六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王朝，而他的儿子敦厚仁和，与人为善，扶苏继位之后定会轻徭薄税休养生息，为他的这些劳民伤财的举动进?收尾，所以他大可继续实现自己雄心壮志，给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里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每一步都想到了，每一个容易出意外的地方他都做了防护，比如说扶苏有蒙氏兄弟王绾李斯的支持，谋臣武将的鼎??相助足够让他顺利登基。
扶苏性格仁善，而李斯是?家，两者相和，不会造成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让他的治国?念足以顺利推?。
但天命不在秦。
他的每一项精心布置都出了意外，意外接憧而来，他一手创立的王朝短命到令人发指。
屠睢损兵折将四十万，后续再征南越，又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数字。
蒙恬虽威慑匈奴，终成一代??将，但边塞苦寒，无?自给自足，漫长的补给线足够拖垮一个羸弱的王朝。
再加上阿房宫，秦直??，他的享年四十九，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能登基，后面的皇帝代代短命——
嬴政凤目轻眯。
——也有可能不是短命，而是在争夺天下权时的自相残杀，所以天??会说章邯王离生不逢时，遇到的皇帝是昏君。
章邯王离如此，那么蒙氏兄弟呢？
他们两个正当壮年，天??怎提都不提？
原??再简单不过，在争夺皇位之际，蒙氏兄弟作为扶苏的人被清算，他们两个早就死了，所以是章邯王离出来主持大局。
蒙氏兄弟死了，那么王绾李斯呢？
王绾年迈，且精于自保，若下一代的皇帝是昏君?是暴君，他会选择闭门不出。
而李斯，他身有大才，但也极懂分析利弊，他或许为求自保辅助暴君登基，然后在暴君坐稳皇位之后被灭门。
——若暴君用李斯，大秦国祚怎会不足百年？！
嬴政????了。
好一个自断臂膀自毁长城的皇帝！
他可以接受王朝?迭，大秦帝国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粒砂砾，也可以接受千百年后自己被污??化，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帝王是位暴君，但不意味着他能接受他有这么一个断送江山的儿子。
大秦明明可以不亡的。
明明他已布置好了一切，明明只要按照他的计划走，大秦纵有坎坷，但也不会那么早便走到崩塌。
可是??有。
每一项不可出意外的环节全部出了意外，他一生心血，终究付之东流。
嬴政缓缓闭眼。
片刻后，偌大宫殿响起帝王威严声线——
“召蒙恬蒙毅，王绾李斯，国尉屠睢。”
·
“公子，陛下今日召见屠国尉，您不必?上学了。”
赵高殷勤伺候胡亥穿衣。
胡亥有些奇怪，“你平日里总催我?上进，今日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陛下不仅召见了屠国尉，屠国尉麾下的将士们也一??召见。”
赵高压低声音，与胡亥耳语，“屠国尉麾下有一郎将，??唤赵佗，此人是个可塑之才，您可趁此机会与他结交一番。”
虽被贬到胡亥身边，但赵高??未自暴自弃，反而不再掩饰自己，一心一意替胡亥筹谋。
——扶苏公子身上流着楚国人的血，且又与陛下政见不和，纵有蒙氏兄弟与李斯王绾作为臂膀，也未必一定能顺利登基。况陛下又降下?诏，三岁以上的公子跟随博士开蒙，十五岁以上的公子参加朝议，这是培养所有公子的态度，胡亥公子虽年幼，但陛下正值壮年，天长日久，他们有的是机会。
胡亥公子若能登基，他便是从龙之功，岂不比跟在陛下身边战战兢兢强得?？
想明白这件事，赵高便提前为胡亥打算着，胡亥年龄小，很?事情不必与他说透，比如赵佗的重要性，比如说如何将扶苏公子调离咸阳，再比如让扶苏与陛下离心，让胡亥公子独宠于陛下。
“您别看南越之地颇为偏僻，但好东西可不少呢。”
赵高??眯眯，“赵将军这次入宫，便给公子带了不少好东西，您不过?看看？”
“?！”
胡亥一拍大腿，“有好东西还开什么蒙？”
“走，咱们现在便出发。”
“咱们得叫上十一公主。”
“叫她做什么？跟我抢东西？”
“小公主年龄小，除了爱吃?块??心外，能与您抢什么东西？”
“陛下喜欢小公主，见您与小公主关系好，陛下心里也痛快。”
“?吧，那就叫上她。”
·
“小十一，快出来。”
胡亥隔着窗柩，对偏殿里跟着太傅开蒙的鹤华不住招手，“兄兄有话与你说。”
太傅不悦皱眉。
——这个十八公子，自己不?上课，还来打扰小公主开蒙。
“公主，不可分心，随老夫读??。”
太傅手拿??卷，敲了下鹤华面前案?，不许她出?。
鹤华乖乖??头，跟着太傅一起读诗经。
“??有什么好读的？”
胡亥啪/啪/啪敲窗柩，“快出来，兄兄给你带了??心。”
“......”
好讨厌，居然拿??心诱惑她！
鹤华读??音节微微一顿。
太傅叹了口??，“罢了，公主快?快回。”
“呃，我不吃的，我就出?看看。”
鹤华慢腾腾放下手里的??，冲太傅眨了下眼。
“吃两块也无妨。”
太傅忍俊不禁。
陛下与扶苏公子从不许公主?吃??心，小公主的口腹之欲只有章邯与胡亥能满足，但现在章邯被陛下调入军中，只剩下胡亥一人给公主送??心。
胡亥公子虽顽劣不堪，但在这件事情上无可指摘，毕竟小公主着实受宠，与公主交好，只会对他有益。
得了太傅的首肯，鹤华这才让寒酥抱着自己往外走。
偏殿廊下，胡亥从身后人手里抽出一盒小??心，“喏，给你。”
“这可是南越那边的??心，咱们咸阳??有的东西。”
“兄兄怎会有南越的??心？”
虽然嘴馋，但鹤华????有第一时间?接??心，而是奇怪问胡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