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这还没完。

夏星燃一口热水刚要吸溜进嘴里,窗口下方弹出熟悉的表情动图。

姜娴:[小猫招手.if]

夏星燃抿着杯沿,“噗嗤”笑了,一时顾不得纳闷对方编辑半天也没发来的文字去了哪儿。

夏星燃:[我是《执行者》剧组的演员,昨晚我们在宴厅见过,不知道姐姐还有没有印象?]

姜娴这次回复得更快:[当然,印象深刻^-^]

古早颜表情和网络热门猫猫头的对比有点强烈,夏星燃猝不及防和“^-^”来了个跨时代对视,眼神立马地怔了一下。

姜娴:[很高兴你愿意考虑曙光。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填写一份个人资料表,如果审批通过,近期我们再约时间,面见详谈。]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夏星燃毫不意外地淡定喝水。

要是不用审查筛选就透露签约意向,那也未必太假了些。

他打字回复:[好的,没问题。]

没等发送,对方补来一个熟悉的小表情。

姜娴:[^-^]

夏星燃:“……”

不难感觉出,这姐姐态度相当亲和,也在努力让聊天氛围没那么严肃。

只不过这颜表情着实扎眼,夏星燃总觉得对方是想避开默认表情里的黄豆豆微笑,凭借新表情拉近和年轻人的距离。

……可惜也没新到哪里去就是了。

“这姐姐看着挺年轻的啊,不像没有表情存货的人吧。”夏星燃对着屏幕上的“^-^”,干巴巴地眨了下眼,转念想到对方那位气质成熟、练达稳重的顶头上司……

“……算了,跟着那样一位老板,这种聊天方式好像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夏星燃突然就觉得释然了。

他发了张猫猫点头比OK的表情,接着打字:[好的姐姐,麻烦你把表格发给我啦。]

果不其然,对方很快将动图收入囊中,有来有往地回应他。

姜娴:[猫猫点头.if]

看嘛,这才是当下年轻人该用的热门表情。

夏星燃欣慰地倚上靠背。

他点开姜娴随后传来链接分享,是来自曙光系统平台的信息录入邀请。

同意账号授权后,版块简明的页面于屏内铺展,在夏星燃眼底投出一方蓝亮的光块。

专业平台,独立系统。

“……高级。”夏星燃脱口而出,下一秒又换了个更加一针见血地评价,“有钱。”

这阵仗真不是一般公司搞得起的。

他把冒着热气的水杯搁在手边的藤编茶台,两手捧着手机挨项填选。

酒店房间的吸顶灯光线柔暖,晕亮裹着那对几近交错的上下睫梢,竟透出股软绒绒的乖巧感,反衬得睫下那道认真专注的眼光格外明锐。

填完资料,他在预览界面检查了遍基础信息,确认无误后,点击了提交按钮。

[姐姐,我已经提交过去了。]夏星燃退回微信,给姜娴发了消息报备。

姜娴眼下似乎格外清闲,哪怕夏星燃用了十来分钟才把表格填好,她还是及时回复过来:[辛苦,我会提醒审核那边尽快走完流程,近两日注意接听电话反馈。]

夏星燃下意识地瞄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恰好刚过晚上八点,他浅浅倒吸了口气:“……大公司上班都这么卷的吗,这个点了还能秒回工作微信。”

正常人对此的第一反应大多是:这工作也太不容易了吧。

而夏星燃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得开出多高的工资,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积极加班啊。”

他越琢磨越觉得陆家有钱。

曙光传媒的底线,他倒真想好好试探一下了。

[好的,最近我会多留意的。]夏星燃脑子在转,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过,[那今晚我就不多打扰了,谢谢~]

聊天界面上的“正在输入”再次跳了出来。

姜娴:[嗯,祝你拍戏顺利,晚安。]

夏星燃礼貌性地回了张小熊躺倒呼呼大睡的表情。

他没直接摁灭手机,还是盯着微信窗口。

不出意外的,底端很快变成了小熊×2。

夏星燃歪头笑了一下,切出微信给自己定了个明早五点的闹钟,开始跟新改出来的那页台词较劲。

剧组开机的第一场戏在崇山民国城的三期东区,因为开机仪式后紧接着进行正常拍摄,所以演员们需要先在酒店完成

妆造,再在开机吉时前抵达现场。

夏星燃的化妆间还在老地方,是他试妆阶段常去的小房间,房里早先就摆有四台化妆桌,他便也做好了和其他演员共用一室的准备。

但推门就瞧见范会灵和赵意坐在镜前,委实是他没料到的。

“进来呀小夏,怎么还愣住了?”范会灵脸上敷着面膜,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赵意坐在她背后的化妆台,也扭过头来看着他。

夏星燃走进过道中央,坦诚道:“我只是有点惊讶,没想到你们会跟我一个房间。”

“怎么着,嫌我们呐?”赵意嘴没闭上被化妆师拔了根眉周杂毛,顿时抽嘴吸了口气。

“你看,连化妆老师都听不下你说的话了。”夏星燃借机调侃,顺带坐到了赵意旁边,“我一直以为主演都有单独的休息室,以为你们也会一样呢。”

在他过去跑戏的剧组里,别说男女主演了,就连常骁都恨不能把自己关在保姆车里不出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和有咖位的艺人共用化妆间。

赵意明白他的意思,不在乎地玩笑说:“要什么单独休息室,真分开了你还能看到范老师这张有趣的脸吗?”

范会灵的眉毛天生疏淡,后半截还被剃了干净,素颜时特像无眉大侠,她听罢佯装咬牙:“快陈姐,把他的毛拔秃!让他没脸开口!”

陈姐是赵意的化妆师,不负所望地连拔三根。

赵意立马笑着求饶:“错了错了,别真秃了,还是接着讲刚才的瓜吧,那剧组真的重找男二号了?”

夏星燃:“……”

哪个剧组?什么男二号?

感情他进门前,这些人一直在聊八卦?

“我是听我大学师兄说的,他在那个剧组负责灯光,说是凌晨拍摄突然叫停,临时通知改了计划,等着新演员去救场补拍呢。”陈姐资历深,关系广,说起八卦信服力满满。

范会灵豁然开朗状:“怪不得昨晚营销号说有大瓜呢,看来是原先的演员出事了。是二字演员吗?”

赵意比出数字3的手势,补充追问:“这个开头的?”

陈姐认可地点了下头:“具体什么事不清楚,小道消息说他害自己老板进去了,还是消不掉案底的那种。”

赵意啧声感慨:“那看来他很难翻身了,估计得赔不少违约金。”

“他本身作风就不好,又是抢资源又睡粉丝的,出事也是早晚的事。”另一个化妆师补刀道。

夏星燃听得云里雾里,打死也猜不到赵意比的是26字母中的第3位,借此暗指该名演员的姓氏缩写,他只惊讶他们如此自然地把这种事说了出来:“……我是不是听了一个不得了的八卦。”

“这有什么不得了的,我可没有指名道姓的说他是谁。”陈姐无辜摊手,语调平常得像在透露剧组饭盒装什么菜。

范会灵撕了面膜,透过镜子冲夏星燃wink:“八卦嘛,听个乐子而已,这可是圈内特权,等你多混两年就会发现,化妆老师们的八卦才是最值得听的。”

越是圈内广结人缘的基层人员,越是洞彻一线快报,甚至在狗仔捕获消息之前,他们就从关系网里听来一点风声了。

夏星燃被化妆师轻端下巴做妆前打底:“行,今儿也算我长见识,我已经开始提前期待未来每一天的化妆时间了。”

屋内的化妆老师们嘿嘿直笑。

范会灵也乐得不行:“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以后吃瓜一定记得把你带上。”

说完,她还偷摸地在镜里对夏星燃使了个眼色。

夏星燃明了地弯了嘴角,配合地进入后续准备。

其实不用范会灵提醒,他也不会少脑子地认为,什么八卦都能在组里随便探听,能在这种场合毫不避讳地议论说笑,八成是板上钉死了的消息。

妆容化到一半,有人敲响化妆间的房门。

后勤组的工作人员拎着两提热饮进来,笑嘻嘻地挨桌摆好:“各位老师早起辛苦了,吴导请大家喝立冬的第一杯咖啡。”

全是统一的美式咖啡,尚未开盖都有一股淡淡的苦香。

“谢谢,也辛苦你送过来了。”赵意应对自如道。

“您这哪儿的话,我也就跑跑腿而已。”剧务取出袋中的分装奶球,搁到空置的化妆桌上,“老师们,糖和奶我放在这里了,你们需要的话自取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剧务离开,范会灵和赵意的助理默契地给各自老板递上手机。两人同时抬手去接,又几乎在同一时间调开相机,“咔嚓”冲着咖啡拍了一张。

他们的动作出

奇地一致,夏星燃禁不住瞥目瞧了过去:“……你们这是?”

“拍照发朋友圈啊。”范会灵仰着下巴刷染眉膏,不好调整角度跟他隔镜相望,“开机第一天正好收到冬天的第一杯咖啡,多值得高兴的事儿,必须纪念一下。”

尽管瞧不见她的脸,夏星燃还是从那颗挂着固发夹的后脑勺上看出了“人情世故”四个字。

身旁的男女一号都发了圈,且吴凯岚又对他多有照拂,夏星燃自然不能干瞪眼瞧着。

挑了个方便动手的空,他同样冲桌角的咖啡纸杯拍了张照,仿照范会灵和赵意的文案,简要编辑了一串文字:[感谢吴导送来冬天的第一杯咖啡,开机当天就感受到吴导如此温暖的一面,顿时感觉动力加倍!]

最后还配了个小太阳的图标。

赵意关掉手机前,瞄到了他新发的朋友圈,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小夏,你认真说话的时候,可真有意思。”

夏星燃:“……?”

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而吴凯岚此刻也恰好和他想法相似,直接在那条朋友圈底下评论:[……好好的话到你嘴里,怎么那么像嘲讽人呢?突然这么正经我还怪不习惯的。]

之前加的制片主任也回复吴凯岚的评论:[/捂嘴偷笑]

夏星燃:“……”

自己在这些人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在吴凯岚的带头下,评论画风一路走歪。这会儿开机前的冗杂工作已经备齐,他们都按捺住心情等待时间,正好拿夏星燃的朋友圈逗趣。

夏星燃正哭笑不得着,难得发现评论里混进了超级正常的一条。

[好友姜娴点赞了您的朋友圈。]

姜娴:[立冬安康,开机大吉。/太阳]

可能是姜娴的评论和上头的那串对照太强,夏星燃只觉得这短短八个字格外亲切,他回复:[谢谢姐姐,立冬快乐~]

姜娴又回:[^-^]

多温柔一姐姐呀,夏星燃发自内心地想。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与崇山相隔近百公里的曙光办公顶楼,温柔的姜娴特助已经快要不认识自己的老板了。

“来,你的咖啡,还有一份ffin蛋糕。”姜娴踩着高跟,将纸袋递给坐在总办公间门外的另一位助理。

助理姓方,是个模样清爽的青年男人,算是姜娴一手教起来的后辈,见状惊喜地起身去接:“哇,谢谢我姜姐!这家咖啡很贵的吧,姜姐大气!”

姜娴微笑纠正:“不是姜姐大气,是陆董大气。”

小方愣住,顿感茫然。

姜娴手支着他的办公桌沿,下巴朝他手里的纸袋一扬:“陆董送你的。”

小方这下不愣了,脸色刷地由青到白,入职至今犯过的错事瞬间在脑子里全过了一遍:“陆董……送我咖啡?他不会是要开了我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他至今还得陆董刚上位的那年,前一晚还在宴会席上送了某位董事一支红酒,第二天就把董事连根拔起踹了出去,把先礼后兵玩了个十成十。

姜娴对他的反应见怪不怪,淡定抬高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指弯上分明挂着另一份咖啡:“冷静,他也送我了。”

小方的表情更显丰富精彩,酝酿了半天斗胆开口:“……你、你也要被开除了???”

姜娴:“……惦记我点好,少说不中听的话。”

小方一脸纠结,把咖啡捧得像端着炸弹。

“不止我们,全公司的人都收到了陆董送的这份咖啡。”姜娴补充。

小方越听越不理解,只憋了句:“为什么?”

姜娴淡定解释:“因为,今天是立冬,是正式进入冬季的第一天,所以陆董给全体员工送来了冬季问候。”

小方的面色更复杂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陆董吗?”

姜娴呵呵一笑:“好巧,我上楼的时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种既不逢年也不过节的日子,哪敢想老板给他们送这种小温暖啊。

别人送是戳心窝子,陆董送是戳肺管子,活生生能把人吓死,唯恐自己饭碗不保。

两人惺惺相惜般大眼瞪着小眼,直到姜娴的内部专号“叮”的一响,传来言简意赅地两个字:[照片。]

姜娴嘶了口气,全凭着肌肉记忆操纵手指:[收到。]

接着她切进相机,让小方把咖啡从袋里取出来,跟自己的那杯并排摆好,看似随意实则精挑角度地拍了几张,又选了张最值得调光调

色的,给老板发了过去。

小方配合她完成任务,不明所以地问:“这是……要干嘛?”

“改你的表格,多做少问。”姜娴轻叩他桌上的厚文件夹,坐回自己的办公区准备稍后的汇报材料。

她原以为自家老板是想借着照片,找小男孩分享生活,拉近关系,结果等她进去送资料时,无意瞥见陆董的电脑屏幕正显示在账号“姜娴”的朋友圈界面。

“姜娴”:[来自陆董的立冬祝福,开启今日工作好心情。]

配图正是她方才发给对方的咖啡照片。

而这条朋友圈下方,独有一人做出了评论——

星燃:[好巧啊,你们老板也买立冬咖啡啦。]

“姜娴”回复:[嗯嗯,每位员工都有的。]

星燃:[陆先生看着严肃,没想到这么有生活情调,私下里应该也挺温和的吧。]

姜娴:“……”

这备注,连姓都省略了?

她双手递送资料,禁不住瞄了眼男人那张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孔。

“我不想见到上个季度的旧版式,让他重做。”弧度平直的唇线轻扯,吐出的话也毫无情绪波动,淡得发冷。

姜娴接回那份被精准抽出的报表,点头应下:“好的,明白。”

简要确认完议程安排,她末了询问:“陆董,早上定的咖啡多了三十份,请问是否……”

“无所谓,”陆琛不以为意地出言打断,“你看着处理。”

姜娴咽下没说完的话:“是。”

她一如往常地微微倾身,按序排开亟待对方审批的文件,余光不受控制地朝自家老板的手上瞅。

只见对方古井无波地敲动键盘,忙里偷闲地在朋友圈回复。

“姜娴”:[对呀,我们陆董人一向很好的^-^]

真正的姜娴:“…………”

行,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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