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鲜（科举）(少地瓜)_第 41 章乡试（五）羊杂面（1 / 1）_大国小鲜（科举）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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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那日,李??生上完课，对准备回

“八月乡

试在即，若有意要考的,记得

并宾兴费。六月十五

之前县里便报到府里去，名额既定,

科。”

乡试要去籍贯所在的府城考，大多路途遥远，朝廷便根据

金钱补贴,即“宾兴费”。

章县到府城有五日路程，每?到手七?，包括保银、路上?餐吃住

,省着点花还能

有剩。

为杜绝钻漏洞吃空饷,朝廷明文规定,领了就必须去考，无故不得缺席。若日后查明乡试考卷中没有,非但要收回银?,当事?还要被罚一轮不能考试。

累积?轮领银不考者，永久剔除乡试资格。

乡试啊，何??惨烈！

举?呵，又何??荣光！

李??生的话将端午节的快乐氛围都冲淡许多，他一离开，肖清芳立刻走过?，“秦兄，你今年要去考的吧？”

秦放鹤点头，“是。”

今年他已十五岁,个头拔高，身体健壮,自问能够??受住暑热潮湿，正好赴乡试。??一届转过年?会试、殿试，结束后刚好十九岁。而在这之前，大禄朝最年轻的状元也已二十有四。

十九岁，不会因年岁太小受?轻视，又能凭借嫩脸做一点成年?不大方便做的事，刚刚好。

??在翰林院熟悉一年，次年加冠礼，便是成年?，翰林院一年期满后考试，恰好可授予官职。

什么都不耽搁。

这些??算，秦放鹤没有同任何?说起过，却已在心中反复推演过无数次。

肖清芳松了口气，“那不如你我结伴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他已??二十五岁了，往后的每一届都不能错过，可一想到上回考场号舍内的惨烈??历，又不禁头皮发麻，急于寻求心灵伙伴。

秦放鹤应了。

自高程之后，连着?年的案首都不过尔尔，水平甚至不及牛士才，更别提徐兴祖，当真是撞了大运才能得此殊荣，私??没少被肖清芳讥??是泥塑纸糊的。

所?说，竞争也要看运气，?多时候只要比对手强就够了。

连桀骜不驯的高程都天天追在秦放鹤屁股后头做题，肖清芳等?又早??他交好，故而如今县??上??，便?秦放鹤为首。

听他说要去考，许多?便也跟着凑热闹，都说要去。

反正留守必然不中，既然朝廷给银子，那就去试试。

万一撞大运，入了考官的眼，就中了呢？

高程?了句，“那我也去！”

一?一回数十天，能做好多题了。

齐振业：“……你去个屁！诸子百家熟了吗？二十四史都会背了吗？读懂了吗？”

他简直烦死这厮了。

每月休假时，这厮竟妄想跟到秦兄家去，他凭啥？

想得美！

高程完全不怕他，梗着脖子斜着眼睛道：“??你何干？就去！”

????他是有点瞧不上齐振业的，?身不好，功课也不佳，真不明白秦兄为何要??他为伍。

齐振业都给他气??了，才要再说，却见秦放鹤往这边瞅了一眼，“你也去。”

齐振业立刻咧嘴一??：“好咧！”

去就去！

按住了齐振业，秦放鹤又看?高程，意味深长道：“你去也好。”

感受??挫折教育。

因为就高程目前的水平，本届必然不中。

在秦放鹤看?，高程确??聪慧，奈何偏科，于正事上不够主动。

虽然原因不同，但这点确???像齐振业，不撵着不走。

进入县??这么久，高程正??上课都会开小差去做算数，更别提课??，当真是?耳不闻窗外事。

他不喜史，也不关心时政，若有?按头叫他背时，也能记住，却从不主动领会文章背后的深意。

或许是有限的见识局限了他的思维，又或一路走?太过顺畅，让高程产生可怕的错觉，觉得自己哪怕维持现在的状态，举?进士也是手到擒?。

秦放鹤也曾劝他在主业上用点心，每每高程都是明面上满口应??，可转

过头去，用不了几天便会故态复萌。

高程不是齐振业，他年轻，聪明，自负，从小在赞美声中长大，又中了案首，哪怕算??一道对秦放鹤心服口服，可骨子里的骄傲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像齐振业那样“听话”。

因此秦放鹤对高程的感觉非常复杂。

对方的傲慢偏执令他不喜，可算??方面的才华确??不容置疑，就此放弃着??可惜。若这厮?日高中，日后进入工部搞建设、兵部造武器，甚至是户部乃至对外贸易，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但前提是，高程考得上！

按大禄朝的潜规则，非二甲进士不得重用，若高程考得上也就罢了，若考不上，哪怕算??才华再突?，终??一生也不过是个匠?！没有任何话语权，更无前途可言。

所?高程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如果落榜后他就此清醒过?，未?可期；

若??过这次的??击还是老样子，那……扔了吧。

秦放鹤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无私的善?。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艰辛，每一次付?都求回报，精神的、现??的，总得占一样。

当然，?各有志，若匠?就是高程的追求，那么秦放鹤也无话可说。

尊重，祝福。

小小一个章县便如此藏龙卧虎，那么全国呢？

有的是?才，多高程一个不高，少高程一个不少。

傍晚放??，秦放鹤和秦山照例??去齐振业家中住一宿，次日??秦猛汇合之后，再一并返回白云村。

“头回弄那个，还怪紧张的咧。”回去的路上，齐振业难得局促。

他是见过孔姿清考试后的惨状的，多吓?！

在他看?，肖清芳的??问就够好的了，饶是这么着，不也落榜了？

他这回去，压根儿没指望嘛！

晚霞烧透了半边天，红的紫的，璀璨夺目，映得?脸都红扑扑的。

秦放鹤??道：“等会儿家去了，可别当着嫂子和妞妞的面这么说。”

天元十五年，齐振业顺利当爹，如愿有了个软乎乎的小闺女。

他媳妇翠苗在老家休养一年，待孩子稍稍大了，能撑得住长途跋涉了，便拖家带口?章县投奔。

如今妞妞?岁多了，正是好玩儿的时候，大眼睛小嘴巴，鼻梁不算高，但继承了母亲的白皮肤，十分可爱，每天都混在小羊堆儿里追着跑。

果然，一听这话，齐振业的惶恐局促瞬间一扫而空，??意识挺胸抬头。那是那是，男?么，就不能在媳妇娃娃跟前露怯！

得顶起?！

不多时，到了齐振业家，才一开门，一群小羊羔子便咩咩叫着冲过?，像一大团蓬松的云彩。

齐振业带着阿发阿财，熟练地拨开羊群，秦放鹤??着弯??腰去，从云彩中精准地接住软乎乎的小姑娘，“哎呦，几天不见，咱们妞妞又长高啦！”

齐振业和翠苗都不矮，妞妞又整日羊乳不断，从小就比同龄?高一截。

小姑娘搂住秦放鹤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小秦叔，你咋才?看饿么，饿都想你咧！”

每次听到这口浓重的关中方言，秦放鹤都觉得有趣，??着跟她顶角，模仿她的语气道：“小秦叔也想你咧，忙呢么，不得空过?……”

翠苗听见动静过?，??跟秦放鹤见了礼，又对他怀里的妞妞喊：“快???，恁小秦叔那是要干大事的?，手金贵着哩，???自己走！”

早在翠苗?章县之前，就听?家的长辈和齐振业的书信中说过，他在章县交到一位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可托家小。

翠苗没上过??，却也知道自家男??身商籍，不为天??文?所喜，故而?之前也曾担心，担心齐振业的处境没有信里说得那么好，都是哄他们的。

可?了之后，翠苗就发现秦放鹤并不??身论短长，甚至也不嫌弃她是个没念过书的妇?，便也跟着欢喜起?。

是恩?咧，不论年纪，都得敬重着。

秦放鹤??道：“没事，不重。”

他?空中吸吸鼻子，“嫂子又煮羊汤面了吧？今儿我可要吃?大碗。”

翠苗带着高原红的脸上便??开花，“是呢是呢，饿知道你爱吃，多多加了羊肠羊肚，一大早就炖上咧，管够！”

她跟齐振业也算门当户对，家中亦做买卖，颇具财力，??小就有?伺候。但翠苗依旧煮得一手好面汤，尤??是

里头的羊杂，那是祖上传???的秘方，软烂入味还不上火，外头开店都够了。

如今嫁了齐振业，那张祖传老方便也加在嫁妆里，一并带?。

等日后妞妞长大了，这张方子又会交到她手上，就这么一代?，一代?的传??去。

秦放鹤不理会什么女?孩子不上桌那套，?多了吃饭才热闹，于是算上他，一家四口便都围着一张八仙桌用饭。

妞妞虽小，却也颇有气势，自己抱着大碗，整张脸都埋进去吃，吃得油乎乎的，只剩脑瓜上?只小小的羊角辫抖啊抖。

“达，要蒜。”小姑娘抬起头，挂满汤汁的小手熟练地往脸上抹了一把，油光锃亮。

关中儿女吃面，哪儿有不吃蒜的呢？

齐振业就给她剥蒜，顺便也往翠苗碗里丢了?瓣剥干净的光屁股蒜瓣，然后就听见秦放鹤同翠苗说起去府城应试的事。

“保不齐什么时候，嫂子就是举?娘子了……”

“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咋吃那么少？这咋能行么！”说着，翠苗便站起身?，不由分说夺过他的碗，从堆满了羊杂的盆子里狠狠挖了一大勺，又命?将炖得稀烂的羊肚也切一只?，都塞到碗里，做完这一切之后，还不忘加?大筷子面，“吃，使劲吃，锅里还有！???，吃蒜！辣子要不要？香得?！”

看着眼前小山般的羊杂面，秦放鹤脸上的??容渐渐凝滞。

有种饿，叫长辈觉得你饿。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齐振业憋??不止。

那碗比秦放鹤的脑袋都大！

妞妞脸上还糊着半根面条，见状茫然道：“达，你??啥？”

齐振业屈指往她脑门儿上轻轻弹了??，顺手把面条揪???，“??咱们妞妞能吃，是个好女子。”

能吃是福，她记得达说过，她想要福。

妞妞嘿嘿??起?，复又埋头大吃。

那边翠苗还在感慨，“你就不用帮他遮掩咧，饿还不知道他么？要不是你带着，哪儿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这回指定又是你叫的……”

说老??话，?家?之前根本就没敢想齐振业能这么早早中了秀才！

在他们看?，老齐家祖宗八代都没?过一个读书?，就齐振业那吊儿郎当的劲儿，临死前能考中就不错啦！

这不光是弟，那是真恩?！

齐振业闻言闹了个大红脸，不大自在地在座位上挪挪屁股，小声替自己辩白，“饿自己也??么……”

次日回到白云村，一番寒暄暂且不提，次日秦放鹤又去拜会了老村长，如此这般说了许多，再回家时，秦松就拿着功课等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年初秦放鹤叫他去考了一次，没中。

但到底有了??验，如今再说起科举，便没有曾??的茫然和惶恐了。

见秦松欲言又止的样儿，都不用问，秦放鹤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明年继续考。”

秦松闷闷应了。

能去考，自然是好的，可他总觉得对不住十一郎，那二?保银还是十一郎给的呢！

自己这样蠢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考上……

“觉得不安，就努力??，尽快考上。”秦放鹤头也不抬道。

如无意外，乡试之后，他返回白云村的次数必然更少，需得尽快为白云村培养?另一名秀才，保全火种。

且多一名秀才就多一份免税名额，村民们少交税，日子就能好过些。

?多精神层面的追求，只有在?吃饱穿暖之后才有可能??现，比如说读书。

大禄地方官?年一任，可连任，如今已是周县令在章县的第七个年头，已??达到基层官员平均年限，政绩不算顶顶突?，却也稳定在中上，随时有被调动的可能。

包括方云笙方知府在内，这?位是秦放鹤迄今为止了解最深，交?也最深的官员，而恰恰就是他们，基本能够决定秀才归属。

秦放鹤自然不会舞弊，但只要秦松能将他划??的考试重点和套路背熟了，用对了，中秀才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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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秦松虽然刻苦，但天分??在一般，思维也稍显僵硬，终??一生，大概率便要止步于秀才之列。

若要中举，非天时地利?和齐聚不可。

所?不求名次，能中就好。

但要快，尽快。

若不能赶在周县令调走之前考上，那么之前秦放鹤搜集的讯息就要作废。

他不能再像?前那样长期钉在章县，要摸清新任县太爷的喜好风格，便不那么容易了。

????秦松不太能理解秦放鹤的??算，但他有个好处，就是听话，比齐振业更听话。

只要是十一郎说的，哪怕会死，我也要去做。

“对了，”秦放鹤批完作业，想起?另一件事，“我今天同老村长说了，等你中秀才之后，多带带梅梅。他年岁大了，??头的?也不大识字，日后书面上的东西，都交给梅梅去做吧。衙门那边有秦猛帮衬，日后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梅梅今年也快十一岁，是个半大姑娘了，还是有点虎，但脑子依旧灵光。

????哪怕到了现在，白云村的?对梅梅读书这件事还是不大能够理解。

女娃么，又不能科举做官，读书有啥用？

但因为秦放鹤说的，所?无?反对。

这就是威望的作用。

而威望又会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转化为权力。

绝大部分时候，权力远比口头辩论?得更简单有力。

在秦放鹤看?，只要有能力的就要用，放开了用，谁管是男是女！

七月二十五，秦放鹤等?辞别山长并县??诸位教师，一起奔赴清河府，踏上乡试之路。

一路上，众?都在热烈讨论着即将到?的乡试。

没考过的茫然、惶恐、不安，考过的少不得回忆各种不堪回首的往事，然后?绪堆积，进一步加深了茫然、惶恐、不安。

秦放鹤：“……”

这不自己找罪受嘛！

一趟运货的马车迎面而?，见这边车队上插着“赶考”字样的旗子，知道上头坐的都是秀才公们，慌忙避让到一边。

随行护航的秦猛冲他抱了抱拳，对方?是受宠若惊，匆忙还礼。

“秦兄，”高程丝毫没被影响，??马车擦肩而过后，兴冲冲凑过?，“我有一题！今有二马车相?而行，若……”

秦放鹤：“……”

大哥，咱就不能消停一回嘛？

他直接闭上眼，“没听见，聋了！”

高程：“……”

马车摇摇晃晃的，日光也不错，瓦蓝的天上掺着几缕棉絮，十分鲜亮。

时间久了，秦放鹤的思绪便发散开?。

乡试竞争固然惨烈，但真要说起?，????秦放鹤并没有太大压力，甚至比当初县试更有信心。

因为县试之前，秦放鹤几乎一无所有，如蛛丝高挂，上??悬空无所依，所凭借的唯有本能。

但现在不同了，他脑海中藏着主考官清单，在孔家的帮助??，那些?的?身、履历、喜好等，尽数在胸。

现在摆在秦放鹤眼前的，更像填字游戏，而他只需要摸清规律，把该放的放上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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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获胜，一看规则，二看对手。过去几年中，他一直在搜集各县县??刊刻的选本，发现自??孔姿清考走之后，就……没什么能??的对手了！

这?年各县案首也不过尔尔，至于之前的，前几届都没考中，这一届也不大可能对秦放鹤的解元之路构成??质性威胁。

欣慰有之，遗憾亦有之。

他要解元，只要解元，??余的，都可?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