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皇子公主都被留在宫中, 府里又有几个仆人,因为饮酒过量发酒疯,不小心推倒烛台, 被烧死在屋子后,刀疤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几个仆人, 都是府里的老人, 这些年帮着府里的主子走南闯北, 在主子面前也有些脸面。他们做事向来谨慎, 不可能聚在一起饮酒烧死自己。
“禁卫军把王府跟公主府都围了起来,里面的下人,一个都不能出去。听说今天有人想凑近一点去看热闹, 差点被禁卫军抓走。”
“陛下真看重齐王殿下,为他做了这么多。”
“你新来的?”
“啊,对, 怎么了?”
“新来的, 啥也不懂,就不要瞎开口。”
刀疤经过外院, 听着这些下仆的对话,隐隐觉得四周仿佛有人在监视自己。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主子想杀了他们这些知道太多秘密的下人!
意识到不妙,他假装与府里某个下人争吵了几句,回到房里收拾好盘缠,与当年跟他一起去过陵州的管事, 趁着夜黑逃了出去。
两人逃出城, 在风头未过之前,不敢跑得太远引起人怀疑。
“城郊的山上有座小庙,里面只有几个老和尚, 平日几乎没什么人喜欢去那里。”青衣管事把藏到鞋底的匕首拿出来:“我们先去那躲开主子的追杀。”
“你确定不会有人去?”刀疤有些不放心。
“那种小破庙,平日偶尔有几个无知妇孺去上香,就算是那几个和尚走运,达官贵人绝不可能去这种地方。”
“好。”刀疤略思索片刻,就应了下来。
一路逃到小庙,两人骗得僧人信任,成功住进庙后,就把他们绑了起来。
青衣要把几个老和尚宰了,被刀疤阻拦:“处理尸体麻烦,先把他们关到菜窖。”
两人吃力地把僧人抬进菜窖,青衣抱怨:“这几个臭和尚平日吃什么,这么沉?”
“你们这两个恶徒,竟然在神像前作恶,菩萨会惩罚你们的。”
“菩萨?”刀疤冷笑一声,掏出匕首敲其中一个僧人头上的戒疤:“很多年前,有个死丫头说三清爷爷会惩罚我,这些年我还是活得好好的。”
“什么神仙菩萨,都怕恶人。”见这几个僧人被他吓得瑟瑟发抖,满意地把匕首收起来:“给我老实待着,荒山野岭的,你们如果发出什么声音来,就算我们兄弟两个把你们杀了也不会……”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呼喊声。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个破庙没什么人来?”刀疤扭头看青衣,目光落在他光溜溜的头顶上。
“我出去看看。”青衣想了想,找来僧衣与袈裟穿上,大步走了出去。
看到门口那几个仆侍护卫的少爷小姐,青衣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些大少爷大小姐什么毛病,大上午的跑到破庙来?好在这些少爷小姐性格天真,只要被他哄骗过去,就不会有问题。
青衣正想着该怎么把这些人骗走,就被看起来最小的千金小姐拆穿了假僧人身份。
这些京城里的小姐怎么回事,为何连僧人平时穿什么都知道?
“施主这话是何意?”青衣掀开外面的袈裟,露出下面满是补丁的僧衣:“施主们来礼佛,贫僧不愿狼狈示人,才用祖衣袈裟蔽体,未曾想此举竟会让施主误会。”
“山高路陡,施主们能坚持爬上来,说明与我佛有缘。”青衣念着佛号,转身看着身后的佛像:“既然如此,还是莫在佛前利刃相向。”
“大师,身为出家人,你竟然还会在意僧衣上有补丁。”玖珠不为所动:“可见你对佛祖的心不诚。”
青衣真的很想让这个少女闭嘴,礼佛就礼佛,管人家和尚穿啥干什么?
气氛渐渐焦灼,青衣看着这些身强体壮的护卫,忽然面色大变,对神像后面大吼:“佛像!佛像!”
佛像怎么了?
世人对鬼神,总是有几分敬畏的。就在护卫们注意力分散时,青衣一个助跑飞身跳过护卫头顶,双手成爪,朝废话最多的那个少女冲去。
“啊!”
正拿着破布把所有僧人嘴都堵上的刀疤,听到这声惨叫,皱了皱眉,那个蠢货,该不会在外面杀人了?
用警告的眼神扫视了一遍众僧人:“都给我老实点!”
说完,他翻身走出了地窖。
早知道麻烦这么多,他就不跟这个蠢货一起逃命了。
“明妹妹,他……还活着吧?”周家兄妹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假和尚,咽了咽口水。
“没事,伤他的地方只会致人昏迷,不会死人。”玖珠甩了甩手里的棍子,府里给护卫配的护身棍还挺好用。
“但是……我刚才好像,听见了……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周书诚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假和尚,发现对方半点反应都没有,连忙叫小厮拿绳子来绑人。
“少爷,咱们没带绳子出门。”小厮为难道:“要不,我们去庙里找找?”
“先别进去,小心里面还有同党。”玖珠把护身棍递给周书诚:“周家哥哥,你过去。”
“我去什么?”周书诚哆嗦着接过棍子,他怕自己不接过去,玖珠会给他也来上一棍子。
“拿着棍子站远点,把周姐姐护好。”玖珠撩起袖子,在四周找了找,搬来一块石头走到假和尚身边。
“明妹妹,明妹妹!”周筱看着玖珠手里的大石头,连忙开口劝:“还是把他绑起来吧,砸死……砸死……太难看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我们是正经人家,怎么可能动私刑杀人。”玖珠用不解地目光看她,把石头压在假僧人的双手上:“人的手上,有几处穴位在压迫太久的情况下,会让四肢失去力气,无法动弹。”玖珠拍了拍手上的土:“我们没有绳子,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原来是这样。”周筱看了看握着棍子双腿发抖的哥哥,再看看挽着袖子的玖珠,磨蹭着小碎步,来到玖珠身边,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角。
“周姐姐?”玖珠见周筱拽住自己衣角的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伸手揽住她的肩,安慰道:“别怕,我们这边人多。此处庙小,条件艰苦,又无多余住宅,以我的猜测,就算有歹人藏匿其中,也不会超过五个。”
刀疤刚从后院出来,就被护卫发现,他察觉到不妙,转身就跑。
“站住!”护卫连忙追了上去。
寺庙只有一条通往山下的路,刀疤根本无处可逃,被护卫逼到墙角,他恨恨地握紧手中的匕首:“我为郑家做了这么多事,不过是想隐姓埋名活下去,他为何如此无情,非要赶尽杀绝?”
护卫心里虽然不懂假和尚说了什么,不过当着少爷小姐们的面,都没有开口。
“你们卖命为主子办事,就像当年的我。”刀疤用匕首指着护卫:“今日你们杀我,以后郑家也会为了护住自家周全,杀了你们。”
郑家?
周书诚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心头一紧,他们该不会是卷入什么秘密事件里了吧?
不行,绝对不能让对方说出来。在京城这种地方,绝对不能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
“住口!”周书诚厉声呵斥:“什么郑家周家,你这歹人,快老实交待,还有没有同伙,我已经派人报官了!”
“你们不是郑家的人?”刀疤循声望去,认出了说话的人。
周家少爷?
他一个侍郎府公子,为什么不好好在家读书,跑到深山老林拜什么菩萨?
刀疤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逃跑大计,竟然毁在一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世家公子身上。
“你们先把他绑起来。”周书诚见脸上带疤的歹人瞪着自己,捏着棍子往玖珠身边跑了几步,中气十足吼道:“不能让歹人跑了。”
“少爷,我们没有……”
“没绳子,还有裤腰带!”周书诚几步挪到玖珠身后,明家姑娘能用棍子砸晕扑到跟前的歹徒,肯定也能保护他这个文弱书生。
小厮委委屈屈地扯下腰带,双手提着裤子躲在角落里没脸见人。
在众多护卫的围殴下,刀疤寡不敌众,最终被护卫用两条腰带,屈辱地绑了起来。
“看你这模样,就不像是好人。”见人被绑了起来,周书诚才敢从玖珠身后走出来:“这庙里原来的僧人去哪了?”
刀疤脸没有搭理他,双目充血地死死瞪着明玖珠,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看到明玖珠这张脸,他就想起了在京兆府衙门受到的屈辱。
玖珠也认出了刀疤脸,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伸手摸着鬓边的金凤偏钗,最后缓缓把手收了回来。
“看什么呢。”周书诚鼓起勇气挡在玖珠与妹妹面前,郑府养出的狗东西真恶心,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看漂亮小姑娘。
“公子,小姐,我们在菜窖里发现了几个被绑住的僧人。”几个护卫在寺庙里找了一圈,把关在菜窖的僧人救了出来。
周筱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僧人们,开始怀疑他们画的平安符究竟有没有用。
“周姐姐,其实……僧人不画符篆的。”玖珠见周筱一副梦想破灭的模样,委婉道:“不过这种事,心意最重要。伯父伯母收到你送的护身符,一定会高兴。”
“你不用安慰我,我懂。”周筱拍了拍玖珠的手背:“是我不该听信谣言,让你跟哥哥陪我走这么远,还遇到两个假和尚。”
“姐姐此言差矣。”玖珠摇头:“若不是你坚持求符,我们又怎能抓住歹人,救出这些无辜的僧人?”
“姐姐此举,救了好几条人命。”玖珠感叹:“功德无量呢。”
“真的?”想到自己间接救了人,周筱精神头好了起来:“不过,若不是妹妹你发现这假和尚不对劲,我们也救不了他们。”
“二位施主,若是你们想求平安符,贫僧可以画的。”一个干瘦的和尚哆嗦着开口:“早年贫僧也是修过道的。”
玖珠扭头看他:“那你为何做了和尚?”
“早年受了住持恩惠,家中又无亲人挂念,所以落发做了和尚。”干瘦和尚开口解释:“施主们需要多少平安符,贫僧就可以画多少,不收你们银子。”
周筱:“……”
突然觉得,并不想求平安符了。
“姐姐,来都来了,还是让大师给你画几道平安符。”玖珠看着大殿里的佛像,双手合十:“万事万物,心诚便是最好的祝福。”
周筱被说动,跟周书诚去看改道修佛的僧人画平安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