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风实在太大, 明珍玉实在坐不住,只好梗着脖颈从山上走了下来。
“珍玉姑娘。”玖珠掀开帘子,看了眼明珍玉那一头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山上风大, 姑娘到马车里说话。”
知道风大,还让她在山上等那么久?
明珍玉阴沉着脸:“不了, 我怕不明不白死在你的马车里, 都无人知晓。”
“此地荒郊野岭, 就算不在马车里, 你若是失去性命,照样无人知晓。”沈盈开口:“你们陵州明家,真是世代贪婪畏死。”
“两个时辰后, 我如果没有回去,我哥就会去报官。”明珍玉强自镇定:“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生出其他心思。”
“你哥一个穷秀才,他能做什么?”沈盈故意恐吓:“明珍玉,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不用做这些故弄玄虚的手段。”
“你不要以为,我们兄妹二人在京城里, 就没有靠山了。”明珍玉不知道沈盈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声音颤抖:“我有位恩公, 跟宫里皇子认识,我们兄妹二人若是出事,你们一家人也逃脱不了嫌疑。”
“没事哦。”玖珠笑眯眯地接话:“我的夫君是权势滔天的王爷嘛,我不怕。”
“你你你……”明珍玉往后退了几步, 看向沈盈与玖珠的目光中满是恐惧与后悔, 她不该选择在郊外与她们母女二人相见的。
看着这样的明珍玉,沈盈顿觉索然无味,有时候人的愚蠢与坏, 是可以同时出现的。
无止境的贪婪,容易让人是非不分,愚蠢膨胀。
陵州明家但凡有半点羞耻心,都无颜与他们相见。可是他们不仅未感到羞耻,反而对他们京城明家心生怨恨。
“明玖珠,若是宸王知道你的身份来历,他还会护着你吗?”情急之下,明珍玉扔出最后一个保命符:“你们家为了让你嫁入皇家,隐瞒你流落民间十多年的事,谁知道你回京前,有没有什么小情郎,有没有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你说的秘密,就是这个?”沈盈仿佛听到一场笑话:“我明家满门忠烈,何须用这种手段谋荣华富贵?”
隐瞒女儿过往,只是不想让女儿遭受他人闲言碎语。更何况,当初在陛下有意向与明家结亲时,他们就把此事禀告给了陛下,何来欺君一说。
“欺君与否,由陛下说了算。”沈盈声音冷硬:“宸王若是因这种小事对玖珠心生猜忌,明家愿奏请女儿与皇家和离。”
“你们不过是在我面前嘴硬罢了。”明珍玉彻底慌了,她摇头否认:“不可能,皇家怎么可能让一个从小养在外面的女子,做皇子妃。”
“因为她姓明,流着京城明家的血液,拥有着明沈两家最优良的品质。”沈盈走下马车,微微扬起下巴看她:“你连京城什么样都不了解,又怎么知道皇家的想法。不要以为看了几本与皇家有关的话本子,就参透了皇家心思。”
“你们陵州明家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倒先替皇家分忧起来。”沈盈轻笑一声,明明这声笑什么含义都没有,明珍玉却听出了无限的嘲讽。
她在嘲笑他们陵州明家没落,在嘲笑他们没有见过世面,嘲笑他们没能耐,她在嘲笑他们的一切。
玖珠坐在马车里没敢说话,无论何时何地都温和微笑的母亲,动怒以后,简直无人敢惹。
自从与殿下认识,她从未想过殿下会介意她的过往,在道观里长大,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一开始她靠近殿下,只是为了付出,并没有想过得到。
师父说,期待过多,只会让人心生畏惧。
无欲无求者,才最强大。
玖珠趴在马车窗棂上,忍不住想,现在的她,还是无欲无求吗?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玖珠侧首望去,脸上绽开了笑颜。
白马紫袍,仅是一抹身影,就会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矜贵傲气的郎君。
他的身后,还跟着同样骑着马的带刀护卫,肆意张扬,鲜活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玖珠。”宸王看到趴在车窗边的玖珠,翻身下马,走到窗前与她对视:“来。”
他朝她伸出双手:“跳出来,我接住你。”
“好。”玖珠踩着坐靠,爬出窗户,跳进宸王怀里。宸王把她稳稳接住,转头对沈盈行晚辈礼:“渡卿见过岳母大人。”
“殿下安。”沈盈回了一礼,微笑着问:“殿下怎么来了?”
“我来接玖珠回宫,听贵府的下人说,你们来了长风坡,就过来看看。” 宸王接过护龙卫递来的披风,一条给了沈盈,一条抖开后披在了玖珠身上:“此处风大,岳母与玖珠是来……赏景?”
这荒郊野岭的,山水又不秀丽,实在没有什么景致可赏。
“旧人相邀,臣妇与玖珠不得不走一趟罢了。”沈盈又恢复了平日温婉的模样:“辛苦殿下走这一趟。”
旧人?
宸王这才注意到站在岳母对面的明珍玉,这不是那个冒名顶替的假货?
“谈完了?”宸王低声问玖珠。
“完了……吧?”玖珠理了一下披风带子,抬头问明珍玉:“方才你口中的恩公,可是指在花溪河里,救你的人?”
明珍玉警惕地看着玖珠:“你怎么知道?”
玖珠继续追问:“你确定,当年真的是被他救下的?”
“当然。”明珍玉避开她的视线:“难道我还会认错自己的恩人?”
“哦。”玖珠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哦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