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虎眨了眨状若圆杏的琥珀瞳眸，额上的王字花纹稍稍拧起了些许。</p>
它有些疑惑。</p>
倒不是说，这白额灵虎是在疑惑为何今日的斗兽场里，会多出这两袭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青白衣裳。虽说这平日的斗兽场里，寨子里给它喂的便尽是那些衣不蔽体的干瘦囚人——但偶尔一二日，亦会有不少自以为勇武健壮的飞贼走匪之流会被扔至这岩壁之下，好让它大饱一次口福。</p>
也不是说，这白额灵虎是在疑惑为何今日那些野蛮汉子会点燃起这火盆里的三丈火柱，不怕烧着了自己那金贵的皮毛，不怕这火柱通天、遮挡住了他们自己的观赏视野。只因金秋十月，天气渐凉，多有阴雨，这阴暗洞穴 里自然更是要潮湿不少——若无这三丈火柱烤烤那些附在岩壁上的水气，只怕这‘南门寨’是要马上改名成‘水帘洞’了。</p>
当然，身而为虎的它自然是不懂得什么寨子改名的事情。只是这三丈火柱看似滔天恐怖、灼煞常人，但在天生便有灵息流转的它眼里，不过就像是一簇温暖火苗，不热不冷，还怪舒适，又哪来疑惑之理？</p>
灵虎不疑惑这些。</p>
灵虎疑惑的，是那袭白衣。</p>
是那袭神色淡然，迎面而来的白衣。</p>
神色淡然的沉稳之辈它见得多了。</p>
迎面走来的莽勇之流它亦见得不少。</p>
但同时兼具这两种者，还真是算不得多见——尤其是当灵虎虚踏前爪，伏首耸身，以灵敏的鼻触轻嗅起白衣身周气味，却终是难觅一分灵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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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见，太不多见。</p>
身而为虎的它虽不懂玄师口里所谓的气息流转、奇息契运一说，但也因其生于回廊而天生自有灵运，能理所当然地感应到他人身中的奇息。而在这斗兽场间待久了，它也逐渐摸清了那些敢迎面来与其厮杀之流的底气——那些莽夫，至少都是些会气息流转之人，至少个个身周气息间，都有那么几股不浓不淡的灵息缭绕。</p>
但眼前这白衣，却不似然。</p>
在灵虎的眸中，白衣此刻身中的气息流转，大体</p>
与那些正在瑟瑟发抖的囚人们没多少差别。</p>
但他却面无惧色。</p>
面无惧色，从容不迫，以一步一踏，似要螳臂当车。</p>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有一呼一息，却显心平气和。</p>
灵虎很疑惑。</p>
疑惑的它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伏低了前身、半竖起虎尾，做出随时好扑食的模样，是要以静制动，任凭这白衣近身而来、缓缓靠近。</p>
四十尺。</p>
灵虎又嗅了嗅白衣身周的气息，依然一无所获。</p>
三十尺。</p>
灵虎再次眨眼打量起这一袭翩翩白衣，却还是看不出名堂。</p>
二十尺。</p>
灵虎以前爪刨地，在灰黑的磐岩上刻出了三道深痕，但还是没有令白衣停下自己的脚步。</p>
十尺。</p>
灵虎长啸一声。</p>
它明白了。</p>
眼前这袭白衣，就是个傻子。</p>
是个分明知晓自己必死无疑，却只想让自己死得更体面、更壮烈一点、显得有几分气节的傻子。</p>
生而为虎的它不懂为何人间会有这般傻子。</p>
但它晓得，傻子的肉也好吃。</p>
便是一声虎嚎。</p>
嚎得壁上高人抖上三抖，嚎得通天火柱颤上三颤。</p>
再是一式猛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