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带着孟遥清去医务室休息一会儿的,谁知道这家伙不听劝,硬要先往这里来。
岑柠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一脸乖巧喝牛奶的孟遥清,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那打你们的那些人就算了吗?”
季灿苦笑一声,“不得不算了呀,虽然是他们先动手,但我们这边的人把他们打太狠了,真要追究,我们反而讨不了好。”
他说完,往斜后方的操场一瞥,“喏,就那帮人。”
岑柠立刻往那边一看,好家伙,入眼的一张张挂了彩的脸几乎要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样了。
再一看孟遥清和季灿,虽然脸上也有点伤,但和对面比起来,那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们打人专打脸啊?”
“没办法啊,他们专盯着阿遥要打他的脸,我们肯定是要以牙还牙的。”
季灿凄凄惨惨地哀叹一声,无奈地看向孟遥清,“说到底,果然还是你这张脸太招蜂引蝶了吧?净惹上这种烂桃花。”
孟遥清皱着眉头瞪他一眼,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季灿知道他肯定在心里骂自己骂得很凶。
他耸了耸肩,没再揶揄。
过了一会儿,等那瓶牛奶被喝完,孟遥清脸上病态的红晕终于淡去了,乍一看,和季灿脸上那种激烈运动过后透出的健康红润没什么两样。
他拿起手机,在上面打了一行字给岑柠看。
[谢谢你的牛奶。]
岑柠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这样和他交流。
“不用谢。”
她说着,又看了眼金悦可,虽然对方脸上没有透出不耐烦,但已经在打哈欠了。
“我们要回教室了,你们呢?”
季灿立刻接道:“去医务室。”他抬手轻触下巴的伤口,“去处理一下伤口,廖煜他们还在等我俩呢。”
也不知道就那么一个笔记本有什么必要特意过来拿。
他寻思在教室里给不也一样么?真是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事实上,搞不懂他们想法的也不止季灿一个。
两两分开后,金悦可长长地吁叹一声。
“唉——”
岑柠不解:“突然又叹什么气?”
金悦可:“我不是叹气,我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岑柠:“?”
金悦可:“连孟遥清那种傻不愣登的都能考年级第一,我为什么不行?这世道何其不公啊!”
岑柠:“......这话等你到了年级第二再说也不迟啊。”
金悦可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了岑柠一眼,暗骂她胳膊肘往外拐。
-
天越来越热,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换上了夏季的校服。
连教室里的空调也重新开始工作了。
岑柠这几天的学习不是很有
效率,上课也好,做作业也好,总时不时的出神,心脏也会不受控制的突然心悸。
金悦可看出她的不对劲,问起来的时候,她总说是睡不好所以无法做到专注。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她很快意识到这样的状态不行,便在当天去补习班上课的时候,和老师请了周六的假。
准备那天和爷爷一起去郊区钓鱼。
“预备去的那条河边上有一座竹林,不远处就是明德寺,每隔一小时就会敲一次钟,风一吹,竹叶也簌簌作响,可有禅意了。”
岑柠第二天课间的时候和金悦可说,“特别适合放空大脑,等钓完鱼,我和爷爷再去寺里拜一下,到时候我带一个大师开过光的手串给你。”
金悦可挠了挠脸颊,“听着还挺令人向往的诶......那你好好放松一下心情吧,不然我担心你这个状态,到时候期末考成绩会下降诶。”
岑柠握拳:“嗯,我努力!”
这天晚上她没有补习的安排,和做值日的金悦可道了别,就直接走了。
刚走出校门没多久,孟遥清不知道从哪里追上来,与她并肩走着。
岑柠斜他一眼,有气无力地打招呼,“去补习?”
孟遥清点了一下头。
他嘴角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你最近是怎么了?感觉精神很差。”他开门见山地问。
岑柠没想到孟遥清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便拿忽悠过金悦可的回答搪塞他,“没睡好,所以每天没什么精神。”
“失眠么?还是睡眠质量差半夜总醒?”孟遥清继续问道。
岑柠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都有。”
不等他接话,她侧过脸看向孟遥清,“你要给我介绍医生么?”
他唇瓣微张,迟疑两秒才回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谢谢,但我并不需要,我也不喜欢看医生。”岑柠直白地说。
但她知道孟遥清是在表达自己的关心,所以她想了想,又说,“我自己应该能调节好,过几天就没事了。”
孟遥清注视着岑柠恬静的侧脸,低声说了声“好”,默了片刻,他才又道,“但是你也不用什么都自己承担的,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岑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对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味的眸光,“随时?半夜两三点也可以的那种‘随时’么?”
孟遥清面上带了些窘态,不自在地别开眼,“那个时候我应该睡了,你可以多打几个电话吵醒我。”
岑柠顿时哭笑不得,“真可以啊?”
说真的,如果有人半夜三更在她睡正香的时候打电话过来,除非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然她绝对要发脾气的。
孟遥清笃定地点头,“可以的。”
听到他这样肯定的答案,岑柠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本正经地说,“我还不至于恶劣到扰人清梦。”
她的脸上终于现出点笑意,清亮的眸子被点亮,隐隐浮现润泽的水光。
孟遥清注意到了她微妙的变化,紧绷的神经有了片刻的松缓。
两人正走的这条道上有家新开的书店,前两天岑柠路过的还在装修,今天终于开始正式营业了。
在店门口站定,她突然看了亦步亦趋跟着她的孟遥清一眼,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等,你在放学后不应该是第一时间回家吃饭,然后再回这附近补课吗?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走?”
孟遥清神情自若地回道:“现在不饿,而且爸妈都出国谈生意了,也没人在家等我吃饭,所以等补完课我再回去吃。”
岑柠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我爸妈也出国了。”只不过他们是去玩了。
她打算进书店看看,孟遥清也说要买书,就跟着一起进去了。
刚开业的书店面积很小,但窗明几净,空气里漂浮着雅致的松木香味和新书墨香。
本来是奔着工具书和习题集来的,但真正进到里面后,她的视线凝在一排排漫画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你打算买什么书?”问这话的时候,岑柠的眼睛还直直盯着漫画区。
孟遥清想了想,“能提高我文学素养的书?我语文是短板,需要多看点书才行。”
听他这样说起,岑柠就想起来经常看到他拿着一本成语词典翻,有点想笑,又爱莫能助。
“那我给不了你什么建议,因为我平常不看什么正经书的。”同样的,她的语文也好不到哪里去。
孟遥清毫不在意地笑笑,“那还真是遗憾。”
两人往里走,各自挑了两本练习题,岑柠还买了高二的教辅书,打算暑假没事的时候看看,预习一下高二的内容......但愿真的如此。
孟遥清则是买了几本散文集和古汉语常用字字典。
“新开业有满减活动诶,要不你的
和我一起结吧,能便宜点。”
将买好的书堆在收银台,岑柠掏出手机正要点开支付软件,孟遥清突然看着她的挎包说了句,“你的熊没了。”
岑柠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从打开的支付码移开,“什么?”
孟遥清抬手戳了一下她挎包上银灰色的链子,“这里挂着的毛绒熊没了。”
岑柠低头一看,还真是。
她记得进店的时候还在呢,应该是刚刚买书的时候掉了。
“我去找找,你先帮我付一下?”
孟遥清原想帮着她一起找,但听她这样交代,本能地应了声,“好。”
岑柠:“嗯,我晚点把钱转你。”
她循着原来的轨迹在书店走了一遍,没一会儿就在一个书架下面找到了那只毛绒熊。
毛绒熊的半边身子脏兮兮的,看来是掉下去以后被哪个路人踩了一脚。
她蹲下.身,将手探到书架下面。
触摸到毛绒熊的一刹,一道细微的窸窣声响突然在耳边炸开。
吱吖——
不寻常的崩裂声响让岑柠瞳孔骤缩,霎时间汗毛竖起。
她猛地扭头,入眼的就是对面的原木书架从中横裂,坍塌下来。
不远处有人惊呼出声。
“小心——”
岑柠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向外逃窜。
在某一瞬间,头顶落下的书架似乎与上一世某个同样的场景重合了,让她头脑混乱了瞬息,分不清自己如今真正置身于哪一世。
短短的几秒钟被无限拉长,漆黑粘稠的阴翳投落,几乎将她的身影吞没。
然而越到这种危急时刻,岑柠的思绪就越是控制不住的乱飞。
开业第一天就出这种意外,这家店以后还开得下去吗?
突然,斜前方探来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力道很大,让她一头栽进了对方滚烫的怀抱里。
校服的拉链硌得她的脸生疼,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再然后,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有耳畔躁动不安的心跳,振聋发聩。
好吵。
也好热。
男生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让她几乎融化在他炙热的怀抱里,两道节奏不一但同样纷乱的心跳像是在打擂台一样,一声高过一声。
架子上的书掉下来,书页翻飞,密密匝匝地砸落在笼罩她的少年人身上,他克制的闷哼声落在岑柠的耳畔,被放大了无数倍,让她有片刻的耳鸣,浑身的血液也在那一刹那沸腾起来。
透不过气啊......
她的脑袋又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艰难地仰起脸来,入眼的是他一段冷白的颈部,凸起的喉结快速滑动了一下。
还是第一次离得这样近,脸部贴着他的胸膛,他衬衣的领子都随着自己的呼吸一晃一晃的。
这时的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着,时不时的有书砸到他脑袋上,他的眼睛就会闭得更紧。
但他把岑柠护得很严实,没让一本书砸到她的身上。
断裂的书架倒塌后被相隔半米的另一个书架稳稳托住,在架子上的书都掉落下来以后,终于沉寂下来。
岑柠回抱住孟遥清劲瘦的腰,感受着他胸膛的起起伏伏,听着他剧烈鼓动的阵阵心跳,轻轻叫了他一声。
“孟遥清。”
男生这才睁开眼睛,眨了两下,低头去看她。
逐渐清晰的视野里,他看到她笑了一下,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亮晶晶的眼睛里,有着莹莹烁烁的水光,还有他看不真切的见猎心喜。
“你是不是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