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阿苏踩着白玉荷叶组成的道路, 飞快地跑了过去。
云乘月跟在后面,走得不快不慢。到中间时,她回头看看来路, 发现随着她们走过,荷叶、荷花都逐一凋落。
看来没有回头路。
无数文字从荷叶面滚落, 又在水中漂浮。它们簇拥在她脚边, 拥挤、密集,像某位修士多年来苦练的字,现在全都赤礻果礻果地呈现在这里。
一种无端诡异荒凉的气氛。
云乘月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了什么
薛无晦问。
云乘月犹豫一下: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种矛盾的气息。
――这很正常, 因为死灵的气息越来越重了。
帝王仿佛淡淡一颔首:死灵苏醒后,只要能吸收活人血肉, 就可以迅速恢复实力。现在,申屠侑对整个水府的控制力又增强了些。
你是说
云乘月一怔:他吸了活人的血肉是谁难道是
还不能确定。
薛无晦的音色清越冰冷, 比冷雾更迷离:你现在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担心担心,也不违法么。
云乘月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顺溜地下去了。
薛无晦默了一默,声音里隐约飘过一点笑, 但再开口却是别的话:等你走过去,不要急着上岸,先帮我在水里找一找“凝水之精”。
凝水之精那是什么
是一种表面弹软的透明石头。在水里不易察觉,不过周围会出现小气泡。这里或许有,或许没有, 你且看看。
好。
云乘月有些好奇他最近到底在捣鼓什么, 可惜一直没时间仔细问。
等到了湖边, 她停在最后一片白玉荷叶上,低头四下看了看。不一会儿, 她就发现在某片荷叶下不断升腾的小气泡。
怎么拿
直接下水会像之前阿苏一样,被力量弹开,但她蹲下试着够了够,却也够不到。
这时,薛无晦说:别动,保持手伸出去。
云乘月就将右手臂伸到最远,指尖朝向冒气泡的地方。她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忽然浑身一激灵;一股冰凉柔软、却并不刺骨的清凉之意,突然出现在她手臂表面,而且沿着肌肤往外流淌。
感觉像一条蛇缠在了她手臂上。
云乘月的脖子上不由自主起了一点鸡皮疙瘩。她指尖都绷紧了,忍了忍,没忍住: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说你不能干涉试炼
此前,的确不能。
他慢条斯理道:但现在,试炼之地的规则在逐渐变化。申屠的力量正慢慢覆盖水府,我行动起来也更方便些。
黑色的雾气从她指尖飘出,越过水面,钻进水底,抓住一样透明的东西,倏然飞回。
一颗形状圆润、冰冰凉凉的软石头,塞进了云乘月的掌心。她不动声色,悄悄将石头揣进怀里,这才起身往前走。
走下白玉荷叶的一刹那,背后宽阔的湖面开始微微摇晃。
在云乘月的注视下,整座荷叶湖散碎开去,化为密密麻麻的文字;文字汇聚如流,冲天直上,纷纷消失在了上空的黑暗里。像被巨大的怪兽用力一吸,就消失殆尽。
眨眼之间,刚才还是茫茫的湖面,就回归为水底石窟的模样。幽蓝的光芒从大大小小的孔洞中落下,外面水流移动;但她们来时的道路,此刻变成了一片漆黑,不知道其中是什么情况。
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尝试走进去的好。
云乘月收回目光。
前方不远,阿苏正跪坐在人影身边,沉默地守着。
人影有呼吸,此时还发出了一声将醒的呻吟。但阿苏只看着,伸手帮对方抬了抬头,并未流露太多关心急切。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地上那人不是季双锦。
云乘月走过去一看,发现这人是洛小孟。恰好在她低头看去的刹那,黑皮少年猛然睁开眼
唰――铛
一枚暗器袭来,被云乘月用剑鞘打开。
“你冷静一点”她喝道,“这里没人害你。”
洛小孟眼中的焦距这才完全对准。他还保持着投掷暗器的姿势,身体僵着,水也没干,愣愣地看着她,又看旁边的阿苏。
“云乘月和阿苏”
他哑着嗓子,声音听上去完全不像他本人,仿佛被钝刀子磨过似的。
“醒过来就好。”云乘月扫了他一眼,从他脖子前的锦囊中扒拉出灵丹,给他塞嘴里,“发生了什么简单说说。”
洛小孟差点被噎到,半个白眼都翻出来了。好不容易咽下,他一声不吭,先坐起来打坐,运行灵力;片刻后,他的气色好看了一些,干裂发白的嘴唇也恢复了正常。
“还好修为没出事”
他一边松口气,一边又有意无意地摸了摸怀里某处,等确认怀里的东西也还在,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我只记得在船上时,我们几个人的桨总是力气用不到一处不知道怎么地,当时我异常心烦,其他人好像也是,动作都变得更乱。”
洛小孟回忆道:“然后就是落水了。那条河很奇怪,一落水我就失去了意识,也没力气求生。”
一旁阿苏点点头,道:“我也是。”
云乘月问:“你看到其他人了吗是谁救的你,你还有印象吗”
洛小孟回忆片刻,迟疑摇头。
阿苏掩不住的失望。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唯一的去路,一脸忧心忡忡:“不知道小姐怎么样”
云乘月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继续出发。洛小孟,你能走吗”
黑皮少年试着站起来,按了按下腹丹田的位置,点头:“没问题。”
他神态沉着冷静,与早先的憨厚感截然不同。少了那层伪装,此刻的洛小孟看上去多了一丝凶狠,但更真实,也更值得信任。
三人往前路走去。
路上又交流了几句,云乘月将自己二人遇到的情况简单讲了讲,也包括乐陶的事。在听说是乐陶救了自己时,洛小孟惊讶得脚步停了停,手又按上了怀里的某处。
――他身上的死灵快醒来了。说不定他以为乐陶是看在他先祖的面子上,才救了他。哼这些贵族后代,总是容易自作多情。
薛无晦突然说。
云乘月险些脚步一滞:死灵洛家的先祖
――正是。看来,这小子在试炼中也得到了足够的好处也对,此处天材地宝不少,能用于滋养魂魄的也很多。
薛无晦的声音发着凉,像缓缓抽出的刀刃。
云乘月问:那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