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洞穴,水声滴滴答答,在石台之上,红色的血水顺着石缝流动,落在地上,一个跪趴在地上的人,后背俨然插着一柄铁剑。透过胸口的剑尖,不断的流着血。这是个白衣老者,手上捧着一册羊皮卷,老者双目圆睁,似乎死前处于极大的兴奋当中,瞳孔微缩,带着些许不解与恐惧。老者一身白衣却尘血不沾,这老者,怕是非富即贵,葬身于这荒破的洞穴之中,倒也让人唏嘘。在老者右侧,有个青衫少年,十五六的模样,仰面躺在地上,手指微动,蓦然,睁开双眼,也不起身,只哈哈大笑起来,在这破败之地,劫后余生与诡谲相映。在石台之下,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破碎与肮脏之物洒落在地上。有几具尸首分离,头颅滚落一边,死不瞑目。
“三百余人图谋仙书,武林十大高手来了六个,活着的只有我道三,白衣圣手,怕是到死都不知道,我这个带路的小娃娃,武功不弱他多少,杀了那么多人,小爷我这也是为民除害。哈哈,果真如师傅所言,这便是我的机缘,不枉师傅用最后的时间为我卜卦,夺得这修道的机缘。”言罢,少年缓缓起身,对着前面便是三大拜。然后迈出一步,有些踉跄。少年走到白衣老者身前,伸手去拿老者手中的羊皮卷,拿到手上,正要打开,少年便感觉一阵目眩,隐约看到卷首木缘真经四个大字。急忙合上羊皮卷,少年,长叹一声:
“不愧是仙家天书,这白衣圣手,呵,时也命也,倒也不是我之前所想,他放松了警惕才让我得手,仙凡有别,仙凡有别。”少年把羊皮卷放入怀中,紧接着拔出老者身上的铁剑,对着白衣老者搜刮了一番,然后也不管血水,哧溜一下扒下老者外衣,少年也不嫌弃,动作颇为熟练,怕这发死人财的事干的也不只一次两次。
“可惜了,可惜了这龙蚕丝织的衣服,我应该直接砍他的脖子,生死关头,关键时刻,我,张三念,还是不够冷静呀,都是因为激动的呀,白瞎了这么好的衣服,回头缝缝补补,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发现,也就前后两个小口子么,嗯,缝好了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
财迷张三念,目光转向地上那数十具尸体,跳下石台,好一番搜刮。“终于收拾完了,怎么感觉比打架还累,不过,我是真的发财了。”张三念小声嘀咕,然后背上了两把剑和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两把剑都有讲究,第一把是自己的铁剑,师傅传下来的镇派之物,据说是祖师爷亲自铸造,由千炼玄铁打造而成。不过看着剑身和剑鞘丑不拉几的模样,多半是不靠谱师傅糊弄自己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小铁匠的随手之物。留下来全做念想,反正只要是铁剑,它也能杀人,也就够了。
剑利不在于剑,而在于用的人。第二把,就有讲究了,是剑君子商鱼的剑,由天外陨铁于地火之中,铸造七七四十九天而成。话说剑成之时,天外飞虹,云霞满天,便唤作飞虹剑,削铁如泥,上文说的用剑利不利在于人之类的废话,是师傅忽悠三念的,凡铁遇到飞虹,定是剑断人亡。商鱼死后,传给了他的弟子陌囚,陌囚在武林之中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陌上公子,排在十大高手第六位,不过,他遇到的是排在第一位的白衣圣手,好东西在绝对实力面前,也是白给。高手对决,不可能是用剑对砍那么简单,陌上公子到死也没用剑身碰到白衣圣手一下。武林排名,看似很近,实力差距如同鸿沟,不单单陌上公子,怕是另外四大高手,也没想到。五个人分为两路还妄图对抗白衣圣手,就算合成一路,那也不是白衣圣手的对手。武林第一,深不可测。张三念的功夫只是略高于陌上公子,说是不弱于白衣圣手的实力,那完全是自夸。偷袭成功,得益于自己的年岁,十五六,就算是从娘胎里练功,也没办法让人感到威胁。得益于本门的藏拙闭气之法,闭气功,隐藏内力还可以龟息装死,这才是祖师爷所传,而不是那把破剑。得益于师傅的卜卦,提前的谋划。得益于,修道成仙的巨大诱惑,还是影响到了白衣圣手,按照他往日规矩,定要各个死尸给上一剑,方能安心。
所以,张三念此番凶险,远胜他所想。与此同时,道家法典,凡人初窥,初闻道,心神不宁,必会反噬。三念装死之时,只敢微迷眼睛,当然在“死”的时候,他眼角余光一直对着石台上的石盒。闭息之时,听觉是弱化的,只听到别人惨叫,却看不到白衣圣手在屠杀。不然,以三念德性,肯定一直装死,或者想办法逃走。师傅卜卦,除去三念这个变数(卦不卜亲),白衣圣手肯定笑到最后。所以,张三念看到石台上白色身影打开石盒,露出破绽,便一个鲤鱼打挺,飞身使出全力一击,在白衣圣手打开羊皮卷目眩之时,一剑贯心。各方因素之下,白衣圣手死的是不亏,只是有点憋屈。尤其是死后还被人扒了衣服。所以说,时也命也!
三念好生修整了一番,起身往洞外走去,别看石洞不大,洞外那条宽而长的甬道,可是给了他们这群外来人好看的,甬道很宽,能走的路却有一条,那便是探路之人留下的尸身。这探路的人,各门各派,也有各个高手的随从。三念本是带路之人,老道和白衣圣手也有些交情,多少受一点白衣圣手的照拂,所以他成为了进洞一员,而不用白白死于仙人的机关禁制之下,如果甬道再长些,或许他也会被逼着探路。不过没有那么多如果。用人探路虽不是他的主意,但与他也脱不了干系。三百余人,不管是不是自愿,为了天书仙卷,能活着出去的,大抵上,也只能只有一人。长生不老,立地成仙的巨大诱惑,不单单吞噬了人的理智,也映衬了人的贪婪知。
数年后,三念回想起这一遭,只叹道凡有别。入道后才知道,立地成仙的说法,是老道唬人的,把木缘真经,当做仙法,着实好笑。三念红着眼睛,踏在尸体之上,往外面走去。“量天尊,贫道心痛呼,这么多人葬生于此,可叹,呜呼哀哉,非贫道不想度你们,只怪你们死的地方不好,身上的怨气没法拿,呸,身上的钱财没法度。总之,道度有钱人,哎呀,道度有缘人,尔等缘,罢了,罢了。”三念装模作样一番,这厮,怕是忘了,在石洞之中搜刮的兴起之时,也没想过超度亡魂。嘴上嘟囔之时,却见的前面突然光亮了起来,快到洞口了。三念停下脚步,拔出飞虹,右手持剑置于身后,洞口还有留下了四五个看守之人,虽然不足为虑,但,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一击,三念可不想阴沟里翻船,都是他阴别人,被人阴了,那就真死不瞑目了。三念本是武学奇才,为人聪颖。关键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美好时光,更何况他立志长生,下山出来混江湖,定要十一分谨慎,白衣圣手便是前车之鉴。在三念悄然往洞口走去的时候。洞外的李存有些焦躁了,他是陌上公子的随从,同行五人,就单单留了他,辰时来的,现在已过了晌午,里面耽误的时间也太久了,公子带了飞虹,安危是不用担心,只是夏末秋初的山上,着实有股烦闷。就在他思忖之际,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定睛一看,却只见一个身影渐渐露了出来,正在询问,只见剑光一闪,喉头一疼,口中一甜,好大个头颅从李存身上掉落下来。“这剑光,怎么是飞虹。”李存,从没想过,他竟然死于公子的佩剑之下。快速斩杀了一个,三念也不磨蹭,再奔向其他四人,如同砍瓜切菜,几个回合之下,再其他活口,三念心知这几个是普通弟子杂役之流。估计没什么油水,便不再理会,找准一个方向,如同猿猴一般溜入山中。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批人,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之后,这几批人给天下武林带来了轩然大波,十大高手之中的六位全殁,更重要的是,仙书天卷入世,消息一出,整个武林顿时是风起云涌。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管武林多么震动,也不论朝廷的八百里加急。拿到木缘真经的三念,悠哉悠哉,住了个酒家,换了身衣服,在房中摆了一桌好酒好肉,正在有汁有味的吃着呢。前前后后花了近五十两白银。现在的三念,那就是暴发户,是真有钱!碎银子就有二百余两,银票足足两万五千两。还有飞虹,虽然放在黝黑普通的剑鞘之中,剑柄还里里外外包了几层黑布,但是,神兵利器那可是价值连城的。黑色衣服做成的包裹中,不单单是银子,还有件龙蚕丝衣,同样是价值不菲。要知道,在南屿洲,天启王朝,流通的货币只有铜钱和银子,一两白银兑十株铜钱,一株十枚,一枚铜钱可以买四个馒头。一个普通人家,一年的开支,也就五两白银左右。所以说,三念如果没有追求,乐呵呵的当一辈子小富翁,那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三念,求的是长生,纸迷金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吃饱喝足之后,三念出门唤来小厮,打发其收拾一番。给了一两碎银子,让小厮照看一下,别让人在门口吵到自己,自言是要睡一会儿。小厮哪里见过给赏钱直接给一两的,以为是遇到了大户人家的公子,知晓贵公子的要求高,便满口答应下来。小厮唯唯诺诺退出后,三念便关了房门,拴上门拴,整理整理衣服,把包裹和两把剑放在床头,三念原本想打开羊皮卷,只觉睡意袭来,这三日,心念体力与精神,似乎到达了极限。在南元山上呆了有两日,既要寻出山之路,又要躲避毒瘴猛兽,食不果腹,夜不能寐。好不容易出了山,来到这庆阳小镇,自然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三念越想越困,便倒头呼呼大睡了起来。等三念在醒过来的时候,已到了寅时。自觉精力恢复了差不多,精神也补足了。在这睡梦的时辰,自觉已是妥当,拉好了床帘便从怀中拿出羊皮卷。老道说过,看道法经典,需精神力充沛之时,这样才不会被其中的道韵反噬。三念定了定精神,解开卷宗系带,全神贯注的打开羊皮卷。木缘真经四个大字后面,井然写到一行小字“本人天木真人,著木缘真经,乃是悟道有所感,赠予有缘之人,验证吾之所想。”三念继续看了下去,再合上羊皮卷时,长叹一声,这木缘真经,不过是入道修真的法门,而不是成仙的秘术。想到此处,三念恍然大悟,老道唬了自己,还有已死的那批人,奈凡人眼界有限,论他的武功有多高,内力有多深厚。木缘真经前后分三篇,第一篇,为由凡入道的一些要点,简单介绍了修法灵根与灵根属性。天木真人似乎考虑了,木缘真经被凡人所得的情况,所留之言,颇为有心。三念自是读的津津有味,边看边记,半个时辰过后,三念目光转向第二篇,这是入道的关键。第二篇为心法篇,唤作灵木心法。三念不知自己的灵根与属性,为今之计,只能试将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