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路远和方静把自行车扔在王顺利开来的小四轮拖拉机的后斗里。在选场找了两件军大衣穿上,又往后斗里扔几捆麦秸。颠颠簸簸地坐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到了王顺利的五金厂。
厂里的工人并不是很多,算上管理人员也就四十几个人的样子。办公室主任兼副厂长高海看到领导的“专车”进了院子,赶紧殷勤的把厂长和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接进去。嘴里还在小声地嘀咕:“不会这就是厂长请回来的老师吧!这分明还是学生吗?”
看得出来,这个副厂长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尽管心里带着怀疑,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很麻溜,客气地把两个人让进去,把炉子捅开,搬两把椅子让两个人坐下,嘴里还不停的寒暄着。一看就是很会来事的人,趁他出去喊人的当口,王顺利凑近路远的耳朵根下说:“这是乡长的小舅子,但能力还行。”那意思是说,你懂得。
很快,一帮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到了会议室。所谓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大屋子,里面生了一个铁炉子,平时带饭的工人中午会来这里热个饭吃。看得出来,这些工人们已经习惯了眼前的生活,对于改变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会议室很简陋,看起来更像一个大教室。凳子也没有几张,更多的人或是蹲着,或是靠墙点上一颗烟,交头接耳的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
方静看着这个场面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的冲动,她不觉得这样的场合自己能有什么收获。她也有些担心路远,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男生会讲些什么呢?他能够镇的住会议室里的这些大老粗的工人吗?
王顺利给路远搬过一把椅子,桌子上放了一杯热水,开水瓶放在桌子旁边。他自己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路远旁边,敲了敲桌子说:“你们都给我闭嘴,这是会议室,以为在自己家呢,我看谁在说话,说一句罚款五块钱。”很快,底下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得出来,王顺利在厂里的威望还是有的。
“这是我兄弟,叫路远,是个大能人,今天我请他来这里给大伙开开脑,我怕时间长了,大伙的脑袋被糨糊给糊死,都给我认真点,谁不好好听,可别怪我不客气。”王顺利很严肃的说完这些话,看得出来工人们还是很尊重和信赖他们的这个厂长。大家的眼睛都盯住了这个叫做路远的年轻人,想看看他今天到底能说些什么?
路远喝了一口水,缓缓地放下杯子。扫视了一番会议室里的四十几号工人,开口道:“我想请问一下大家,家里有电视机的请举一下手。”
稀稀拉拉的有七八个人举起了手,这还包括王顺利和那个副厂长。
“那我在请问一下,家里有大学生或是中专生的举一下手。”三个人在人群中举起了手。路远摆摆手示意这三个人放下手。
路远在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住桌面。一双眼睛透着一丝冷漠,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工人们。继续说道:“我本来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大家,比如大伙一年可以吃几顿肉,老人生病家里有余钱去看病吗?有几个孩子,是初中还是高中?一年可以给孩子买几件新衣服?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问下去了。我怕每问一个问题就会有几个人低下头,最后大家都会低下头。我也不想问你们这是为什么?因为你们不会有答案给我。当然,没有答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每个人都没有想过要去找一个答案。”
路远喝了一口水,略微停顿一下,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几十号工人。这一刻是真的安静了,大伙的脑袋好像被重物猛然击中,瞬间短路。
是的,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路远说的这些问题,甚至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反正大家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