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和飞鸿吃完早点赶到庙会行走的主街时,已经有十几支花会走过去了。走会的顺序是在老辈子传下来的,第一支花会是很有讲究的,是哪个村那每年都是这个村子起第一拨会。三声炮响之后,唢呐一吹,盛装打扮的人们便随着乐曲和鼓点欢快地扭动起来。
在花会的起点处,组织者搭建了一个临时的高台,每个村子花会的负责人会去高台上领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花会村庄的名字和行进的顺序。行进需要把握的时间在庙会还没有开始前就已经开会讲清楚了。高台上的组织者也会在第一支花会走上十几分钟之后通过喇叭来喊第二支花会可以开始准备。现场还有很多手臂上系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看见哪个村的花会前围观的群众太多,就要挤进去催促花会负责人快点走,以免发生踩踏和拥挤的危险。路远记得庙会走了几十个年头,倒也没有发生一起踩踏和拥挤致人死伤事件。也不知道是菩萨真的显灵还是组织的更有秩序,尽管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花会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有高跷、大秧歌、划旱船、毛驴戏、花灯和武会等。几乎每个村都有自己的传统项目,以前没有让举办庙会的那些年,农人们只是在村里临近春节的时候喜好玩的人组织一下。集体出一部分钱,组织者在集一部分钱买齐花会需要的服装,还要置办一些锣鼓之类的器材。等到初一的时候花会会顺着村子里挨家挨户的耍上一场。有好面子家境好的会给上五块钱,在带上两包烟,家门口还会还会摆上一张桌子准备一壶茶水,放点糖块瓜子花生之类的小吃。条件差一些的家庭,会拿上两块钱或是两包点心意思一下。当然也有个别实在困难或是不喜欢的人早早地锁了门出去,负责花会的大执事们只能嘟嘟囔囔地骂两句奔着下一家去。而花会在村里走街的款项除了填补组织者的一部分亏空,多余的还要发给参与扭会的人。
今年因为恢复了几十年没有举行过的庙会,各村都很重视。刚过腊八村里就开始组织花会的组成人员集合训练了,又老早就定下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唢呐师傅,准备在二月十九庙会这天拔个头筹。
路远和飞鸿两个人也兴奋地看哪支会人多就往哪边挤过去,而人多的会也无非是几点出众。比如有两个会花活的吹手、鼓手;或是会里有精彩的戏段;亦或是会里有方圆几十里有名的美女。追了几支会,两个人的兴趣便差了很多。于是找了一个地势稍高的位置,站在那看着花会一支一支的走过去。
可能组织者也没有想到,第一年庙会有这么多的四方来客,周围十里八村的村民几乎倾巢而出,好在家里都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民风也算淳朴,偷盗的事情并不多见。反正低矮的院墙也挡不住贼人的脚步,不管了,老老少少都涌到新镇的大街上,算得上人流如潮,人山人海。
庙会除了花会之外自然也少不了跑江湖卖艺的。还有一些喜欢练武的年轻人,也借着这样一个机会摆个小小的擂台,三五个兄弟帮着维持秩序,有喜欢争斗一番的自然会前来比划比划。路远从站的位置向北望去,马路前面的原野也被隔成好多块空地,有的圈起来存自行车,一天每台车收个五角钱。还有存摩托车和三轮车的,也有租给那些打把势卖艺的,各种膏药的。每个摊子前都或多或少地围着一些人,路远看到在他目光的不远处有个场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也很好奇。就扯了扯飞鸿的胳膊,让她也向那边看去,又说道:“那么多人围着看应该有点意思,咱们也过去欣赏一下。”
趁着一支花会走过去,接下来的队伍还没有跟上的当口,两个人穿过人群,走下马路边上的缓坡,很快就走到人多的这个场子。
只听见围在外边的人在说:“这个小伙子把式耍的真好,看着象真功夫,可比那些武会的孬货们强多了!”旁边的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说道:“你还说人家孬货,看你还不如人家呢,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猴王李的徒弟,在少林寺练过的,有真功夫。就你这样的,十个八个都近不了身。”
最早说话的人讪讪地笑笑:“原来那么牛啊,我说呢功夫这么好。”
路远拉着飞鸿挤到了里边一看,周围维持秩序的小伙子有自己村子两个,还有几个生面孔不认识。拿了一条长棍正在表演的也是一个年轻人,穿了一身少林武僧的衣服,还像模像样的剃了一个光头。
路远一看还真认识,舞棍的年轻人和老王庄很有一些渊源。
秋生和长城兄弟两个是冀市地震遗留下来的孤儿,地震之后两个孩子被一个矿工收养了。矿工的家就在老王庄,两口子只有一个女儿,家庭条件在农村还算过得去。两个男孩儿到了这家倒也没受什么罪,秋生和这家的女儿年龄相仿,两口子也正有招姑爷的意思。又经过几年的相处,大家都知根知底,两个年轻人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秋生后来当了兵,因为表现好就在部队提了干,媳妇也跟着随了军。
地震那年长城年龄还小,又没有父母在身边,因为从小就喜欢武术,就拜了老王庄的猴王李做师傅练起了武术。猴王李有没有真功夫路远是真不知道,只是每年一进腊月就会有方圆几十里之内的武会班子来请他去指导。真真假假的也教了很多徒弟,这两年港台的武侠剧正在大陆盛行,在农村很多年轻人的心中都有着武侠的传说。加上很多年轻人没有工作,习武的人还正经不少。每到冬天没有农活的时候,村子里没有事做的年轻人就会聚在村委的小广场上操持起来,老王庄因为有了猴王李的名声,练武会的人自然不少。今天的庙会老王庄就出了两只花会,一拨高跷一拨武会。
长城习武之后就更不好好上学,哥哥又在外面当兵,嫂子又要上班,几乎没有人管他。十四岁的时候电影少林寺热播,于是很多小孩和年轻人都知道了华夏一国的武林正统在少林寺。小长城就自己带一个小包装几件衣服离家出走了,是不是去少林寺无从考证,只是三年之后回来的时候倒是真真假假地学了一身功夫。在家又逍遥了两年,哥哥秋生一看这样下去也不行,就托人让他去当了兵。这么好的身手到部队上三转两转就到了特务连,本来这样下去也挺好,在部队好好干几年,转业回来还会负责安排工作。可是生性耿直的长城因为看不惯部队上一个公子哥的表现,把人家给打了。连长最后实在扛不住压力,就只能让他复员回原籍。秋生没办法又托人给弟弟找了一个工作,没干几天又把调戏女工的车间主任给揍了。厂子里也干不下去,自己也不好意思再麻烦哥哥,又走了。这次应该是真的去了少林寺,这不还弄了一身武僧的行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