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要在路远的这位大伯身上讲起,大伯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这样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的生活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尤其大伯还是一个耐不住苦的人。能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就已经费尽他所有的心力。奶奶去世之后,爷爷跑去宁夏二儿子那儿住了一段时间,因为儿媳妇的不待见就只能灰溜溜地又回了老家。这个时候大伯家的大哥年龄已经到了在农村要娶媳妇的年纪,可是这样的家庭又有哪个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姑娘嫁过来呢?路远记得很清楚大哥要跑宁夏的时候没有钱买车票,甚至都没有一双不带补丁的鞋子。还是路远的父亲把自己脚上的鞋子脱下来给了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大侄子。路远的妈妈又去借了好几家才借到三十块钱给大哥凑够了去宁夏的路费。
还好大哥是一个勤劳能吃苦的汉子,到宁夏二伯家里落脚没多久,就被一个乡下的老汉相中,招了做上门女婿,据说那一家人对大哥也是极好。这样大哥才能够隔三差五的照顾一下老家的父母,可是那毕竟是另外一家人的日子,那点照顾对于大伯一家人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前几年路远的家里生活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姥爷姥姥活着的时候,身体都不好,一身的病。别说照顾别人,自己家的日子都是朝不保夕。直到两个老人去世的几年之后,家里还一直再还过去欠下的旧账。应该说从路远重生的这两三年开始,路家的生活才算真正过得轻松富足起来。
路老师和妈妈也会隔三差五地接济大伯家米、面和钱。在大伯家的二哥娶媳妇的时候还资助两千块钱盖了一栋新房子,这才算把新媳妇娶进门。然而大伯家的三哥年龄也到这了,二十四五岁的年龄在农村已经算是大龄青年,在不说媳妇就离打光棍不远了。路老师有心在资助一笔钱,可是家里的钱几乎都是路远交到家里的,以前借的钱明知道都是还不上的。在给路老师自己也有点心疼。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有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如果他知道现在路远所拥有的财富的话,恐怕他早就毫不犹豫地去照顾大伯一家了。
而路远从小生在老王庄,内心深处早已认同自己就是一个老王庄的人,从小的朝夕相处自然会和表兄弟们更亲近一些。所以在他内心里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一档子事,大伯家里的境况早就被他忽略掉了。
六月天的一个晚上,天气又闷又热。在大街上乘凉的人们都在当街待到很晚才各自回屋睡觉,小弟那屋也热的不行,就跑到哥哥这屋来蹭电扇的那点凉风。虽然风扇吹出的风也是热的。大概十一点多的光景,大人们都已经睡下,村庄一片宁静。只剩下还乡河里的青蛙还在不知疲倦地哇啦哇啦地叫着。路远的习惯是每天晚上学习到十一点就准时入睡,今天因为太热的缘故就拖后了一点。此时父母也已经睡下,路远在后院的阳台上,舀了水缸里晒的温热的水兜头浇下,冲了一阵儿才觉得凉爽许多。
“咣咣咣,咣咣咣”。路远放下水舀子,仔细听听确实有敲门声。这么晚会有谁来呢?路远走到前院,小声地问道:“谁呀,这么晚敲门?”
“远儿,开门,我是三哥!”
路远听出这有些惊慌的声音是峪沟村大伯家的三哥。他赶紧过去拉开铁门的门栓,把小门打开。门外边正是大伯家的三哥,背着一个小包,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孩儿。这时候爸爸妈妈也被敲门声吵醒,听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都披衣服在屋里走了出来。路远把三哥和那个姑娘让到客厅,又把门重新拴上。
尽管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两世为人的路远已经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桥段了。妈妈一问还没吃过晚饭,赶紧去厨房给两个人下两碗面,爸爸在客厅里听着三哥讲述着为什么这么晚到了这。
小琴姑娘家和路远的大伯家只隔两个门口,而且小琴只有十九岁。在族里论起来,小琴和三哥还是兄妹关系,只是早已出了五服,血缘早就不知道隔了多少代。即便如此这样的一种恋爱关系在封闭的农村也是不被允许的,两个人偷偷地谈起恋爱大概有一年多的光景。不知道怎么就被小琴的父亲发现了,而那个倔强的老汉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到自己的隔壁还是那么穷的一户人家的。于是就在今天,媒人上门给小琴介绍婆家,小琴的父亲已经同意。
更可怕的是小琴发现自己怀孕了,未婚先孕已经触犯了农村的大忌,何况这还是一桩女方家里不愿意接受的亲事。小琴已经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三哥慌乱之下决定带着小琴私奔,去宁夏大哥那里,他想小琴的爸爸总不会追到宁夏吧!只是出远门需要钱,家里又没钱,两个人也没和大伯商量,晚上收拾了一下就偷偷地在峪沟村跑出来,直接到老王庄三叔家里来借钱。
路老师夫妇也没怎么经过这样的事情,既然侄子来借钱给他就是。所以路老师夫妇就想让两个人吃过饭找个房间睡一觉,明天早晨再走。
路远苦笑一下,拦下父亲要说的话,直接说道:“三哥,你不能去大哥那,也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再走。你想想,小琴姐家今天晚上找不到她,第一时间要去哪找?明天早上天不亮人就顶到我们家了,那时候你们还往哪走?就算你们有机会到宁夏,万一他们再去找到宁夏呢,到时候如果和你们两个说同意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要你们回家来明媒正娶,你们是不是要回来?回家了在反悔你们怎么办?”
路老师不禁苦笑了一下,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真要出现儿子说的那种情况还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从小在峪沟村长大的路老师自然知道小琴的父亲是村里有名的小能人,不吃亏的主。这要是让他抓住这事十有八九得吹。他赶紧看着儿子说道:“别在那分析了,快说怎么办吧?”
三哥和小琴走了一晚上的夜路,已经很饿了,说话这当口,两大碗面条已经下肚。路远的妈妈赶快把茶壶里的凉白开倒两碗放到两人面前。路远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看看三哥比自己也矮不了多少,就回自己屋子,把自己没怎么穿过的衣服找了两套,又让妈妈把自己没穿过的衣服给小琴拿两件。
“三哥,小琴姐,咱们这就走,我给你们找个地方住一晚。把这衣服拿上,换洗用,我来安排你们去哪儿,一切听我的就是。”
路远也没和路老师夫妇解释太多,他们都是心思很浅的人,告诉了他们,别人软磨硬泡的求他们,备不住还得都告诉人家。索性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三哥和小琴早已没了主张,听完路远的分析,两个人彻底蒙圈,如果宁夏大哥那里也待不成,那他们是真的绝望了。路远领着两个人出来,并没有走村里正中的那条路,而是沿着他平素上学的林间小路走到新镇。这条路白天走的人都极少,大半夜的自然不用担心遇到什么人。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路远在前面领路,三哥和小琴默默地在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