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自己房间,杨志远也没有完全明白路远在酒吧里所说的那些话源自于哪种理论。是的,尽管杨志远受过西方系统经济学理论的教育。但是用来解决一个地域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的经济指导理论是没有现成的药方可用的。而路远毕竟来自三十年后,整个国家走了很多弯路总结出来的经验,经过几代人的心血。在这个时代受制于社会环境的限制,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这样激进的理论的。但是深城十年间所发生的变化,还是让他心情激荡,忍不住要写一篇文章。当然文章之中不可避免地会受到路远言论的影响。和这个便宜学生认识之后,他的文风和观点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在理论界已经把他由稳健的学者归到激进那部分里去了。当然他内心并不在意这些,能够放弃国外优厚的待遇回国赚两百块钱的工资,心中所念念不忘的就是自己民族的富强,早就把个人的一些荣辱置之度外了。
路远倒是没什么,因为这不过是后世很普通的经济学理论,他也只能说个大概,没什么理论功底。也没想到自己的言论会给杨老师带来那么大的震动。觉得自己所说的都是后世一些很成熟的观点,随口讲出来,根本没想到这样的理论在现在是不合时宜的。
一觉睡到天亮,在酒店的早餐厅见到杨老师的时候,看他两眼通红,还诧异地问,是不是房间有什么不对啊,没休息好吗?杨老师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岔过去。心说还不都是你那番耸人听闻的理论闹的,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这个便宜学生的偶尔冒出来的新奇思想都是哪来的呢?
W总知道杨教授和路远今天要返回羊城,早晨特意来酒店送行,让秘书亲自开车送两人过去。并诚挚地邀请杨教授有机会再来WK,并且希望等到WK上市交易的那一天,能请杨教授担任公司的独立董事。杨老师也很愉快地接受了邀请,不因为别的,他希望华夏的第一代民营企业能够健康的成长。
长城在一天的淘宝之后,回到旅社收到路远的留言,这几天他还是有些收获的,字画和瓷器还真被他淘到了几件。抗日战争时期,有许多文人名士隐居于此,字画倒是流传了不少。只是不知道自己收到的是赝品还是真品。好在他也只是存着捡漏的心理,不管认识不认识,便宜的就买,贵的就不买,倒也没花多少钱。接到路远的电话知道肯定是急事,就赶紧去通知了枫夜,枫夜原本还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去古镇住一段。长城告诉她,路远说枫夜必须跟着一起回去,他得保证她的安全。
就这样长城和枫夜在收到信息的第二天返回了羊城,时间到正好和路远、杨教授在同一天抵达。
路远简单地和长城说了一下此行的目的,除了带款过去,还要适当地监督一下款子的使用。也可以继续他的古董大业,款子的事他已经和静总说好,他打电话静总会随时汇款给他。好在色达在川省境内,安全还是有保证的,但是枫夜的安全才是此行最重要的,监督寺庙的建设和收古董都是次要的。
晚上他用酒店的内部电话打到枫夜的房间,告诉她晚一点休息,给他留一下房门,有事和她说。枫夜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一言不发把就电话挂了。他也只能苦笑,这倒是符合枫夜一直的风格,不知道自己的偷香窃玉能不能成功。
好在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不过枫夜等着他的地方并不是床上。看着客房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冷美人,这和他以为的一张床有了很大的偏差。还好他确实有些正事要和枫夜谈,只不过谈话的内容变成了一个关于梦的故事。
“我这段时间老是做一个梦,梦见一个山谷里一大片红房子。一片一片的都是红色的房子,这里住的和大街走着的都是穿着红色僧袍的苦行僧。有一位活佛和我说,世上一切幸福,都来自利他的心;世上一切不幸,来自对自己的爱。活佛说人有来世今生,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已,循环不停。他说你要来修行,才能赎你以往的业障。这样的梦境不止一次地在夜间来困扰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罪过。让自己的一颗心总是找不到归处。”
听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少年,认真地讲着这些话,内心仿佛装满了孤独。枫夜的心一瞬间似乎被融化了,她走过去打开浴袍,把这个高大的男孩抱在怀里。此时的路远突然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无比宁静,眼睛里不知不觉流淌着泪水。原来他一直都是那个最孤独的人,原来他一直真的需要一场自我的修行。
他不由得想起《次第花开》里有那样一段话:“真正的修行不是逃离也不是躲避,而是欣然地面对,全然地接受。抬头时看云,低头时看路,淡泊宁静,自然丛然,这才是人生的大智慧。人生的苦乐不在于碰到多少事情,而在于心里装着多少事情。清空心里的阴霾,心净才能心静,心静才能自在自安。”
可是他找不到自己的心,看不到心静或是心安,更做不到坦然面对。两个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仿佛只有这样两个孤独的灵魂才能够相遇,才可以宽慰彼此。
很久以后,路远站起身,把这个赤裸着胸膛的女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应该我自己去的,任何不去的理由都是苍白的,都是借口。可是我恐惧,怕自己去了就更找不到方向,怕去了会找到归宿,再也回不到这尘世中。我是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人?但是我相信你,你在的地方我的心可以感应的到,能够听到你灵魂的声音。我知道自己会去的,但是在我没有去之前,或许你会帮我听到佛的声音。如果这世上真有佛光,如果一定要有一场修行,哪怕另外一个世界让我归去,我会听从的。”
枫夜紧紧地拥抱着这个满脸泪水的少年,听着他喃喃自语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言语。自己的心仿佛都要碎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她抬起头,找到少年火热的唇,勾着他的脖子,吻上去。又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要了我吧!”仿佛只有这样,才算不负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