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未见,再见之时不在青州,而在京城,对方也不再是那个纨绔公子,而是孤竹园的新晋墨者。同时也是史上最年轻的墨者。</p>
不管是剽窃也好,原创也罢,眼下这个结果,都有些不真实。</p>
在他眼里,柳子衿连剽窃他人发明成为墨者的本事都没有。</p>
顾清让的眼神,自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他跟柳子衿是同龄人,小时候也在一起玩耍,对于这个表哥的品性,他是最清楚的。何况两年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早已经暗自把柳子衿当成仇人一样的存在。</p>
凤栖梧只看过来一眼,仍是带着锋利的冰冷。随后就将头转过去,低头看着面前素雅的桌布。</p>
顾清澈和顾清轩,眼神复杂,想打招呼,又因为什么而忍着,眼睛里似乎有对他的感激,但又好像有什么情绪掺杂在其间压制着。</p>
两年之后重新见面并一起赴京的堂哥,与之前变得截然不同,两个不同的形象在他们心中交错,让他们觉得有些恍惚。</p>
对方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但与一向亲近的二堂兄又有极大的矛盾,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柳子衿。</p>
正厅里此时一片安静,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冻结。</p>
林清颜被这气氛吓得有点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说了一声:“姥爷,四舅,清之表哥来了。”</p>
话语如一阵清风,将凝固的空气吹得波动起来。</p>
房间里响起椅子因为人身体的扭动而发出的嘎吱声,随后顾昭德沉稳的声音响起:“进来吧。”</p>
于是两人走进大厅,在两个空位上落座。</p>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话。”顾昭德道。</p>
大户人家,都有规矩。食不言寝不语,是最基本的事项。</p>
因此一时之间,正厅里再度安静下来,只有众人筷子与碗碟不小心撞到的叮当声不时响起,除此之外别无他音。</p>
等到饭吃完,一干人移步去了偏厅,下人已经沏好茶水端了上来,众人按位序落座后,开始喝茶。</p>
刚吃过饭,满嘴油腻,各种味道都有,这个时候喝茶,可以让嘴里变得清新一些。</p>
顾昭德用杯盖将漂浮的茶叶拔到一边,浅浅啜了一口,随后看向柳子衿:“路上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做得很好。”</p>
或许是因为继承了顾清之全部记忆的原因,从小一直被各种批评责骂之声环绕,如今几乎是记事以来第一次被夸奖,而且是出自向来严厉无比的顾昭德之口,柳子衿情不自己的有些受宠若惊。</p>
这种情绪完全是顾清之的记忆和身体里残存的什么——例如残留的意识或者思想——之类在作祟,柳子衿本身不应怀有这样的心情。</p>
他很快就抑制住了那种激动,将一切思绪都拉回他本人这边。这样一来,对于顾昭德的夸奖,他便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澜,就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在听一个老者夸奖另外一个人一样。完全的平静。</p>
“只是侥幸手中有铳而已。”他平静的说道。</p>
顾昭德笑了笑。</p>
这是顾清之以前很难见到的画面。</p>
“出去两年,倒是学会谦逊了,这个也很好。”顾昭德又夸了一声,随后道,“当时的情况,清让他们已经跟我细说了。你能够救下他们,不单单是因为一柄火铳这么简单。最重要的是脑子。你当时的处理很合适。若不然,箫家的计划还真成功了。”</p>
“当时那样做虽然保命了性命,却放走了仇人,留下了后患,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是对是错。心中一直在忐忑。现在听到您老人家说处理的合适,我就放心了。”柳子衿道。</p>
“您老人家?”顾昭德重复了一遍柳子衿刚才对他的称呼,“离家两年,真把自己当成外人了?”</p>
柳子衿低着头,满腹疑惑。</p>
这位顾老爷子到底想干吗?真的想让他重回顾家?凤栖梧就在旁边坐着,他就不怕她心生不满?</p>
“爷爷,他本来就是外人。”凤栖梧一声没吭,顾清让倒是忍不住先开口了。</p>
顾昭德将茶杯轻轻放到桌子上,但是却发出重重的“砰”的响声:“胡闹!他是你的兄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p>
顾清让“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p>
顾昭德摇了摇头,然后向柳子衿道:“清之啊,清让年龄比你小,不成熟,你身为兄长,不要跟他一般见识。”</p>
柳子衿道:“不敢。”</p>
“清之啊,你现在虽然是在外面住,但在外人眼里,仍旧是顾家人。一言一行,都对顾家有影响。特别是现在到了京城,你又成了墨者,势必引起整个京城的关注,所做所为,更是关乎顾家声誉。你以后在外面,一定要严加约束自己,不可再像以前一样,放浪形骸,免得落人口实。到时候清让清澈他们在京城,脸上也不好看,难免被人指指点点。知道么?”顾昭德忽然说教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