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蜕完皮，还是太虚弱，爬了没几丈，就停下了。”周曼殊道。</p>
柳子衿道:“钻进草丛就安全了。曼殊姐，我们继续往上走吧。”</p>
周曼殊点点头，抬脚向上走。</p>
这下仔细许多，不时往地上看一眼。</p>
柳子衿道:“曼殊姐，其实有些感觉，是天生的，跟别的什么无关。”</p>
“什么意思？”周曼殊问。</p>
她有些紧张，因为她知道，柳子衿说的有些感觉，指的就是自己刚才在马车里的那种感觉。</p>
柳子衿道:“天地万物，都有阴阳。阴阳既对立，又统一。就像男与女，明明有很大的区别，但又能完全契合。所以在大多数时候，两者是有先天的相互吸引性的。既然是先天的，便是从出生就植根于身体心脏里的。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种特性，所以无法自由控制，情不自禁，亦或身不由己。除非一个人很讨厌另一个人，否则一旦相遇，必然不自觉的相吸。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既不代表喜欢，也不代表其他的什么，仅仅是人本能的反应。就像不吃饭会饿，饿了就想吃饭一样，无比正常，不能改变。在没有伦理束缚的情况下，任何一对男女，都有可能产生那种自然反应。所以不必为此胡思乱想，更不必为此感到羞耻，我这么说，曼殊姐能明白么？”</p>
周曼殊道:“我要明白这个干什么？跟我又没什么关系。”</p>
柳子衿道:“生而有涯，学而无涯，很多知识都跟我们没有太大关系，但知道本来就不是坏事，对吧？”</p>
“嗯。”周曼殊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p>
接下来，周曼殊正常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心不在焉，并且显得无比轻松。谈笑间也自然了许多。</p>
柳子衿刚才那番话，对她有很大的帮助。</p>
她从未经历男女之事，后来随着日月渐长，心性渐平，地位渐高，更是对大多数男子天生便失去了那种男女间本应有的相吸感，所以对于男女间的事情，实在是懵懂到了无知的地步。何况一人独居在山上，栖梧学院又都是女性，平日不是忙于学院事务，便是专心于修炼，极少和男人相处，而平常会打交道的一些男人，对她又没有什么吸引力，激不起丝毫天性中存在的东西，所以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体验过马车中那种难受的感觉。</p>
在这种情况下，天性不知不觉被封存，如果没有意外，想必此生都不会再有某种情愫的发生。</p>
而柳子衿因为顾彦之的关系，与周曼殊第一次见面，便让她平静的心大起波澜，无意撕裂了一条细缝。之后来喝茶，又有了亲密的身体接触。这让她冰封多年的心，更是被无意消融。原本已经渐渐沉睡的天性，无意觉醒。之后在钱府，认姐弟，让那种年龄带来的隔阂感，也消去不少。而孙长策那几句调笑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则是让她身为女性的那种羞涩之意彻底激发。同时更是潜意识里让她明白，即使以她的年龄身份，和一个年轻的少年，似乎也有某种潜在的可能性。</p>
可以说至此开始，已经独身许久因而变得几乎冰封女性一切特性的周曼殊，终于慢慢又恢复到了年轻时那个状态。</p>
于是那颗觉醒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p>
可以说，如果不是柳子衿长得和顾彦之很像，如果不是那次喝茶，有了肌肤之亲，如果不是后来在钱府稀里糊涂结拜，如果不是孙长策那几句调笑，周曼殊的天性绝不会觉醒的这样快。那么，在那种情况下，刚才在马车里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p>
因为柳子衿和别的男性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即使他在墨家原理学方面展现出了自己的才华，也仍然不足以打动周曼殊那颗沉埋在地底的心。</p>
一切都不过是机缘巧合，又或者说是命运在一点点的推动。</p>
而相遇是这一切的开始，随后江流涌动，汇入大海。</p>
大海，总是伴随着汹涌波涛的。</p>
而现在，两人似乎还没有到达那个狂风骇浪之地。</p>
两人才刚刚到小溪，就如此时，一条清澈溪流，从两人身边流过一样。</p>
水很浅，也很清，里面有草鱼在游动。</p>
一切都显得平静，只是偶尔水流撞击石壁，荡起层层涟漪。</p>
周曼殊听着泉水叮咚，看着游鱼嬉戏，心里说不出的愉悦惬意。</p>
之前的纠结与挣扎，尽数随溪流而去。</p>
男女相吸是天性，所以有那些感觉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也不能代表一个人就一定对另一个人有某种想法。</p>
柳子衿的这个理论，让她放下了一切的压力。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某种想法，其实正是从那种相互吸引的感觉开始的。</p>
她也并不知道，在深深的泥土里，在她和别人都无法感知的空间里，那颗早在她年轻时就应该破土萌芽长成一棵树开出满枝花但却因为她之后的生活方式而重新退化并深埋地下渐失生机的种子，如今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苏醒，从她心灵的裂缝里，获得足以生长的空气和水分，继而开始了迟到几十年的生长。</p>
这一次的生长，将会比前一次更加凶猛。</p>
就像戒烟的人一旦开始重新并起手指，身前的烟雾便会浓烈得宛如妖孽之地。</p>
周曼殊不知道，柳子衿也不知道。</p>
他们此时把一切都当成正常的事情。</p>
就像不吃饭会饿，饿了要吃饭一样。</p>
“子衿，时间还早，我们先不往上走，先沿着这条小溪，在左右随便转转吧。”在快到白云庵时，周曼殊说道。</p>
柳子衿点头:“听曼殊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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