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衿暗喜，道，果然，中了自己圈，被自己带沟里去了。要是扯着扯着，把刚才自己那不怎么正经的眼神给忘了，那就彻底达到效果了。</p>
他站起，一撩衣摆，气定神闲，有成竹，学富五车，潇洒自若，指点乾坤道：“《长阿含经》有云，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大般涅槃经》有云，以佛等故，视众生无有差别。禅宗又有云，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萨埵那太子舍饲虎，尸毗国王割喂鹰，更是说明人与动物平等。人与动物都是平等的，更何况人与人乎？公</p>
主有心向佛，却连众生平等这个最基本的道理和出处都不知道，在下真不知道公主这许多年来，是怎么修的佛，又是怎么参的禅。”</p>
长乐公主彻底呆住，随后如受打击般，彻底蔫掉，同时失魂落魄，如丧考妣。</p>
柳子衿将汗湿的手在衣服上悄悄擦了擦，忍不住松了松气。</p>
只是，虽然解决了刚才的危机，但是他来此处的原本目的，终究还是暂时没能达成。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完全将心中那口气松出来。</p>
仅仅松了半口。</p>
这半口气刚松完，隔壁的房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随后急促脚步声响起，净心师太和周曼殊转眼之间已经拾级而上来到房间。</p>
净心师太看着柳子衿，眼睛里仿佛有光，她双手合十，显得十分激动而急切的道：“敢问柳公子，那《长阿含经》和《大般涅槃经》，公子是从何处看来？为何我白云庵乃至万佛寺，都没有这两本典籍？但是，就是北陆大光明寺，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两本经书啊？公子到底从何看来，还请不吝赐教，净心感激不尽。”</p>
听着她这几句话，呆住的人变成了柳子衿。</p>
他忽然想起，这里，是一个新世界来着。</p>
虽然这里也有佛宗，但是和自己熟悉的那个佛宗，是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的。</p>
例如，佛祖不是一个佛祖，菩萨也不是相同的那群菩萨……而传教经书，当然也不是相同的那批经书！</p>
我擦，演砸了！</p>
这时，长乐公主朝他看来，眼神当中，充满狐疑。</p>
周曼殊看过来，眼中也满是焦急。</p>
很明显，这两人都有些怀疑他刚才那段话是瞎编的。</p>
只有净心师太，一脸真诚。</p>
她貌似非常相信，柳子衿刚才列举的那两部经书，是真实存在的……</p>
柳子衿赶忙定住心神。</p>
有识货的就好，只要有识货的，那两部经书的事就能圆过去……怎么圆……怎么圆……那两部经书……有了……有了！</p>
他强行让表变得平静，随后双手合十，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个，原来师太，不知道这两本经书么？呃……这就奇怪了，我明明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两本经书来着。可是经文太长，只记得那几句，别的倒记不得了。嘶，我想想在哪里看到的……啊，想起来了，好像是在梦里。一个自称什么薛定谔的罗汉，亲手送给我的。当时不是两部经书，而是好几部。只是只有一部短的还记得完整，其他的，则是大多数都已经记不太清了。”</p>
“梦……梦里？”净心师太一愣。</p>
柳子衿不好意思的挠头：“确实是梦里。”</p>
“好啊柳子衿，你居然又敢欺骗本宫，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长乐公主在一旁愤怒</p>
厉喝道。</p>
柳子衿道：“真是在梦里，我不骗你们。你们要是不信，我把那部记得的经书背给你们听？”</p>
净心师太道：“贫尼洗耳恭听。”</p>
“那部经文的名字叫做《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整部只有一卷，共二百六十字。全文为‘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亦空，空不亦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故说般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p>
“色不亦空……空不亦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p>
从听经文开始，净心师太就一直是沉思状态，听完之后，更是喃喃低语，仿佛入魔。</p>
柳子衿再次松了小半口气，但是周曼殊和长乐公主却是提心吊胆起来，害怕净心走火入魔。</p>
就在二女担忧的有些控制不住要喊醒净心时，她忽然抬起头来，向柳子衿询问：“舍利子，何解？”</p>
“人名。”</p>
于是净心师太再次恢复入魔状态。</p>
又过了半晌，她从入魔状态再次苏醒，这时的她，变得比之前还要激动，双眼放光到就像小粉丝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偶像一样：“柳公子，贫尼信你所言。只是那位罗汉入你梦中，明显是选中了你为佛子，要你替佛祖宏扬佛法。你因与公主之误会，到我白云庵来，亦说明与佛有缘。可是既然如此……另外几部佛经，公子怎么能给忘了呢？这……这岂不是辜负了罗汉的一番苦心，亦辜负了您的一份佛缘？”</p>
柳子衿道：“倒也没有全忘干净，有的还隐约记着几句。其他的，若是仔细想想，说不定也能想起来。不过，这需要时间。此时此刻，真的是有些记忆模糊。”</p>
听到他说还能想起来，净心双手都在颤抖：“公子，您可一定要想起来。这般若波罗密多经，乃是贫尼此生所知最精妙的经文。您在梦中看到的另外几部，肯定也都是星辰界暂时没有外传的大乘典籍。您若是能想起来，那可真是造福众生了啊！”</p>
“咳，既然那位罗汉选中了我来宣扬佛法，肯定是觉得我能胜任这个工作的。其他的经文，我想我一定能记起来的。嗯，等我回去之后，就努力去想去记。一有进展，就立刻来庵里找师太汇报。”</p>
“贫尼感激不尽！”</p>
“无须如此，都是应该的，应该的。”</p>
周曼殊和长乐公主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呆若木鸡。</p>
周曼殊不解，子衿这小子，怎么突然，就罗汉入梦，大乘佛经了？他在搞什么鬼？</p>
长乐公主则是在想，净心师太修行高深，佛家造诣更是少人能比。她说那般</p>
若波罗密多心经是大乘佛经，那想必不会有假。这么说，这个柳子衿，真的是星辰界的罗汉选中的天生佛子？可是南陆这两百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出过天生佛子啊……如果他真的是天生佛子，那岂不是就证明，星辰界的佛宗，对南陆的生民也已经完全认可了？若是如此，这柳子衿可就不单单是墨家天才那么简单了，他将成为整个南北两陆佛宗弟子和信徒敬仰崇拜的存在。那自己……自然就不能让他受到什么伤害了。他有求于自己的事，自己也要努力一一办到才是。</p>
可是，他真的是天生佛子么？</p>
天生佛子……不都是佛宗选中的未来很有可能成为罗汉菩萨甚至是佛祖的人么？</p>
这样的人，也会花天酒地？也会欺男霸女？也会喜欢上别的姑娘？也会用那种……下流的眼神看自己？</p>
她心中念头转动，思绪浑乱。</p>
最后只能决定，等下要和净心师太好好谈一谈，看看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尊重戴他。</p>
如果不值得……</p>
等他记起那几部经文后，立刻就让父皇挖了他的双眼，阄了他的祸根，砍了他的狗头！</p>
“柳公子，薛定谔罗汉除了给了你几部经书之外，另外还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话？”</p>
“说了一些话，不过有些也暂时记不清了，但是有两则故事，倒是记得很清楚。就是我刚才说的萨埵那太子舍饲虎，尸毗国王割喂鹰。这两则故事，不知师太可否听说过？”柳子衿有些忐忑的问道。</p>
毕竟是在胡说八道，有些事还是要确认一下才好。</p>
净心师太道：“贫尼从未曾听说过，还请公子费心，给贫尼讲上一讲。”</p>
“好，我这就讲给师太听。”</p>
“公子，请坐着讲。”</p>
“师太也请坐。”</p>
“公子先坐。”</p>
“那……一起坐？”</p>
“那……贫尼就斗胆了。”</p>
于是两人在茶桌前坐下，一个讲，一个听，都很专心，一个专心在心里回忆故事，一个专心用耳朵倾听记忆。</p>
而周曼殊和长乐公主这两个到哪里也不可能被忽略的人，就这样……被忽略了。</p>
周曼殊还好，只要柳子衿这家伙没闯出来祸来就行。只是事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真的是有些恍惚，一时之间还不太敢相信。</p>
长乐公主就难免有些难受了……</p>
她站在一旁偷偷的瞧着柳子衿，再看看一脸专注、对柳子衿一脸恭敬的净心师太，忍不住有些头脑晕眩，如在梦中。</p>
反正她跟周曼殊，都有些……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模糊就对了。</p>
柳子衿这个人……嗯，也很模糊，非常模糊。</p>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家伙，已经完全让人迷惑了，完全摸不着头脑。</p>
嗯，是非常迷惑，非常摸不着头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