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的善，是佛，顺其自然的恶，是魔。”小尼姑道。</p>
柳子衿怔了怔，随后笑道：“有点意思。那小师父的意思，是说我修的不是佛，是魔？”</p>
“色魔。”小尼姑直言不讳。</p>
柳子衿支吾道：“呃……也没到那个程度吧？”</p>
小尼姑笑而不语。</p>
柳子衿双手负于背后，踱步于殿中，缓缓言道：“物极必反。色到极处……不色了，也是未由可知的。”</p>
小尼姑道：“天生佛子，当对自己要求高些。”</p>
“性格决定命运。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要走的路，弯路也好坦途也罢，不自己照着心意走上一遍，难免会觉得意气难平。意不平，心就不顺，心不顺，便有心结。这心结……便是心魔啊。”柳子矜道，“世上好走的路，正确的路，千千万万条，但那不是我想走的路。走了不是我想走的路的我，还能称其为真我么？没有真我，如何忘我？不能忘我，如何无我？不能无我，如何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p>
“有慧根，却也冥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念智即波若生，一念智即波若绝，佛子，且向西行。贫僧与师父先行告辞。”小尼姑有些无奈。</p>
“小师父，您放心，在下一定一路向西。”柳子衿朗声道。</p>
……</p>
第二天，步鹿孤蝉在西夏使者的护送下，一路向西。</p>
而早前从京都离开的那些权宦贵族，也几乎都陆陆续续到了宗族势力所在之地。</p>
顾清让一行，也到了青州鹿鸣郡。</p>
按照离京时的心绪，此时到得自家地面，心情理所应当的应该非常愉悦，并且，感慨万千，踌躇满志。</p>
然而眼下，三人俱都沉默。</p>
顾昭德脸色阴沉郁郁，明显憋着一股气。</p>
顾清让失魂落魄，如霜打的茄子。</p>
凤栖梧面无表情。只是这面无表情，却又和之前不同。之前的面无表情，含着冰冷，如今的面无表情，则透着……诸多情绪。之前对人世尚有恨意，如今倒似觉得人世不过如此，有不屑，有萧索，有嘲讽，有玩味……</p>
虽未看淡人世，却也已经差不多了。</p>
相比之下，顾昭德爷孙俩，则还深深陷于人世之中。</p>
从京都离开，然后返回净化峰，发现幻境不在，再制造流言，贬低柳子衿，抬高顾请让，还未得意太久，事情峰回路转，柳子衿不仅没有被人民群众打成欺骗天下人的牛鬼蛇神，反而还彻底坐实了佛子身份。并且，清风群山，一夜回到百年前，灵气氤氲，紫光流转，一切都暗示着柳子衿的不凡。</p>
计划不仅落空，还遭到了严重反噬。</p>
随着柳子衿佛子身份坐实，顾请让成了造谣中伤佛子的诋毁者。</p>
那个计划本是很好的。</p>
可是结果却是难以想象也难以接受的糟糕。</p>
顾昭德有些自责。</p>
当初散布流言之时，不应该让顾请让的名字出现。</p>
可当时谁能想到……会有这样完全不可能出现的变化呢。</p>
揭露骗局，顾请让必会得到佛宗信众的好感。这对树立他的形象提高他的名声，都有很大的帮助。</p>
可惜现在，形象崩塌，名声也毁了。</p>
毕竟他们跑的够快，流言暂时还没追上他们，青州境内，暂时还无人知晓这些事情。</p>
这让他们暂时没那么难受。</p>
但，那些流言之箭，终归会射至此地。</p>
这让他们又有了另外一种难受。</p>
每一刻，都备受煎熬。</p>
“撑过去，你就成了。”顾昭德沉声安慰。</p>
顾请让心态已经崩了，说话都带着哭腔：“丢脸至此，我还如何见人？！”</p>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知道些什么！”顾昭德呵斥。</p>
顾请让凄惨一笑：“失败……太难熬了。还是这种失败……丢脸至死矣！”</p>
顾昭德冷脸道：“那你想想那个兔崽子熬了多久！”</p>
顾请让一下怔住。</p>
怔了好一会儿。</p>
低头咬牙：“是我低估了他。”</p>
原来当初，他所经历的，便是这样的心情么？</p>
原来在自己未察觉的时候，他便独自一人默默的经历了这些……</p>
顾请让的心情忽然之间，居然莫名振作了一些。</p>
他能熬的过去，自己便也能熬的过去。他熬过去之后，有了难以想象的丰厚收获，自己熬过去之后，同样会如此。</p>
而且，自己现在的情况，比起他那时候，终归还是要好上一些……</p>
名声虽然有损，却也比他强的多。</p>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马上的白衣姑娘，想着这天下即将发生的事情，暗吸一口气，踌躇满志：自己还有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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