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扬回来了。
他的归来,让整个都城的人期待太久。这一场战役并不顺利,不管是敌人出人意料的数量剧增,还是粮草兵器的短缺,都让陈朝陷入了绝对困境。
可是,因为有了卫子扬,一切便有了变化。卫子扬这个人,与时下的所有知名战将不同,他打起仗来,极其大胆,而且变化莫测,如同天兵行马。
敌方虽然做了最充足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会出现卫子扬这样的对手。
在卫子扬神出鬼没地攻击下,敌方的布局数番打乱,明明布好的陷阱,也总是被意外的破坏。
短短三个月不到,卫子扬便打乱了敌人全部的算盘,逼得他们步步后退,直到今日,双方势均力敌,战争进入胶着状态。
战争胶着了,前方便可由稳重老成的宿将镇守,而卫子扬,也许是害怕他立的功劳太多太大,陛下断然下令把他调回。
饶是如此,被收回了兵权的卫子扬,也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这时代,不止是陈朝,几乎所有胡人建立的国度,都讲究一个亲兵制。也就是说,一个有着独立兵权的将领,他有权厮养二千到八千内的亲兵。这些亲兵完全属于那个将领的麾下,连皇帝都只能建议,而没有指挥他们的权利。
卫子扬这次大胜,据说最重要的原因,是收服一个胡地部落,那部落有六千精卒,人人悍勇非常,也不知卫子扬用了什么法子,他们全部奉卫子扬为主,对他毕恭毕敬,誓死效力。
这六千精卫,加上卫子扬在大战中,精挑出来的二千亲兵,一共八千人,组成了一只锐不可挡的铁军。现在,这八千铁军,便是卫子扬的硬实力了。
不过此次回到都城,卫子扬没有把他们都带回来。他的身边,只有二百不到的亲卫。
饶是宿在宅院里,卫子扬进入都城时,那一种欢呼和呐喊声,也清楚地激荡着她的心。
冯宛没有出去迎接,她只是这般站在院落里,倾听着外面的鼓躁和喧嚣。
赵府中,人人都知道她在倾听着卫子扬的动静,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她一句。不知不觉中,婢妾们看向她的眼神中,甚至有了些许敬畏——卫子扬发达了,夫人她,也风光了。
傍晚到了。
弗儿碎步跑来,对着冯宛说道:“夫人,郎主说时候不早了,你准备妥当没有?”
冯宛回头,淡淡说道:“可以了。”
她转过身,朝停放的马车走去。当她坐上马车时,赵俊也大步走来。他坐上马车,朝冯宛瞟了一眼,命令道:“走吧。”
“是。”
马车驶出了赵府。
夜色浅浅的笼罩在天地间,举目望去,都城里外似乎都笼罩着一层烟雾。烟雾中的都城,檐角勾梁,都晕染了几分古朴苍劲。
马车不是朝五殿下的府第所在的方向驶去,而是转过一个巷道,走入一条陌生的街道。
见到冯宛看来,赵俊低声说道:“陛下新赐了一座府第给卫将军。”
冯宛恩了一声。
赵俊沉默了一会,唤道:“宛娘。”
冯宛抬头看向他。
暮色中,赵俊欲言又止,好一会,他沉声说道:“卫将军如今也是一方大将,行事不可再如以往那般轻狂。若有机会,你劝他一劝。”
冯宛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在卫子扬面前表忠心。只是又不确定卫子扬的脾性,想她从中周旋一二。
冯宛垂眸,温柔应道:“恩。”
卫子扬的府第到了。
高大巍峨的铁门上,卫府两个巨大的金字,在夜色中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府门外,停满了马车,因马车太多,几乎堵塞了整个巷道。
见赵俊盯着卫府两字怔怔出神,冯宛在一侧唤道:“夫主。”
赵俊回过头来。
冯宛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此时卫府中贵人甚多,夫主贺他大胜,份所应当。妾这个妇人此时出现,却是不妥。”冯宛说道:“不如,夫主进去,妾改日再来求见。”
说到这里,冯宛见到赵俊似有不愉,忙解释道:“夫主你看看四周的马车便知,各位大人,都不曾带有家眷。”
经她提醒,赵俊这才四下观望起来。果然,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停下,走出的,都是一些丈夫,不要说是家眷,连个婢女都不曾带。
赵俊说道:“宛娘所虑甚是,那你回去吧。”
“是。”
冯宛回府后,那驭夫再次赶着马车去了卫府。
夜色已深。
冯宛坐在寝房中,呆呆地望着外面一轮明月,发起呆来。
不知为什么,刚才在卫府外面,看着卫府那空前的繁体,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也许,不管她付出多少,等候她的,将是这般冷清的月,孤寂的夜。
也许,不管那个少年的笑容是如何灿烂,随着他一步步踏向辉煌,她,也将一点点沉寂在黑暗中。
举起酒樽,冯宛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一边轻抿,她一边望着那轮越来越明亮的圆月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