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注定是让都城百姓们失望的一天。昨天晚上,皇宫和皇庄两处大火,一大早,又传出十五殿下因天灾而迁怒卫将军的传言,现在,宫中传来消息,又说十五殿下在火灾中昏厥,他亲到卫府负荆请罪之事无疾而终。
如今,卫府中原本挤挤攘攘的亲卫家属也散得差不多了,围在外面的人,眼看午时过了,便也三三五五地散去。
在散去的同时,没有任何语言能表达出他们的失望之情。想这几天,他们对卫将军地回归,抱了多大期望啊?这一下,全落空了。
虽然皇宫信使说,十五殿下会另择时日,再来卫府负荆请罪。可任何事都是这样,一鼓作气,再鼓则衰。再则,所有人都知道,北鲜卑和反贼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少了。众人回去时,已垂头丧气,对十五殿下所说的另择时日,已不抱希望。
守在卫府外的亲卫,及时把消息传给了卫子扬和冯宛。那亲卫首领在一侧说道:“十五殿下骑虎难下,不得不装病敷衍过去。看他那情形,只怕那负荆请罪,他原本是打算来真的。”
自会是来真的。
冯宛微笑道:“事情过去了就好。”
那亲卫首领不安地问道:“夫人,这样一来,我们安在皇庄和皇宫的细作,会不会?”
冯宛摇头,她看着远方,淡淡说道:“十五殿下虽是个有才能的人,可他的时间太少了。他已没有机会再清理我们的人了。”
她暗暗忖道:比起卫子扬,这个十五殿下,才是真正适合当帝王的。可惜,他没有那个命。
在胡思乱想几天后,冯宛已经决定,听天由命。既然卫子扬想当他的皇帝,她便当他的皇后,一心一意帮他清扫障碍。如果他想离开,她就追随他浪迹天涯。她这一生,他是唯一个给她温柔,给她希望的人,不说情字,便为了恩义,她也会不离不弃,直到他不再需要她。
当然,她永远都不是一个简单到纯粹的人,曾秀那里,与建康的联系还在继续,有了机会,她也会继续赚钱。爱情,本不是人生的全部,她这一生,永不会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
转眼十天过去了。
就在皇宫中的十五殿下,不停的派出人马四处搜寻卫子扬的踪迹,却得到了他根本就不在都城时。边关处,北鲜卑地攻击,进入了白热化。北鲜卑的三员大将,竟分三路分别进攻陈国,在烽火四起时,边关告急的信使,一天几批。与此同时,原被打散了的反贼也四面而起,虽然都是小股作崇,却一波接一波,令得陈国似乎在一夜之间,陷入了漫天烟火中。
因此,整整十个晚上,十五殿下要忙到凌晨,才能草草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又是没日没夜地忙碌。
过于紧张而疲惫的日子,十五殿下已抽不出时间和心思来对付卫子扬了。他能做的,只是绞尽脑汁地收拾着他那摇摇欲坠的河山。
对卫子扬来说,时机已经成熟,只要经过一番布置,他便随时可以出兵了。
站在院落里,卫子扬看着远方的山河,一动不动的。冯宛慢慢向他走去,从侧面看去,他完美得仿佛玉雕而成的侧面上,荡漾着一股冷煞之气。当然,这冷煞之气中,混合着一种意气风发。
他的时代,要来了。
远远地看着他,冯宛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她仰望着他,眨也不眨。
皇宫中,十五殿下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下。这可容千人的大殿,那穹形的殿顶,飘摇的牛油灯,还有暗沉的墙壁,原本总是热闹喧嚣的。以前,他站在下面,听着父皇那低沉有力的声音时,心中总是想着,站在上面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可现在,他却只感觉到了孤寂。
慢慢垂头,任由额前的一缕长发披垂在眉眼间。良久良久,十五殿下低叹一声。他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沙哑地说道:“苍天,你给我的时间太少了。”
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不,哪怕只是一年时间,他也可以做出很多事,可以从容准备些对策。可惜,苍天不仁,一切都来不及了。
闭上双眼,慢慢的,他倨傲地抬起头来,低沉地喝道:“来人。”
脚步声响,一个黑衣人来到他身后,哑声唤道:“殿下?”
十五殿下头也不回,沉声说道:“我交待的事,现在可以去准备了。”
“可是殿下?”
“去吧。”
“是。”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一会,弗儿那轻而温柔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弗姬求见殿下。”
“进来。”
“是。”
见是十五殿下本人传唤自己,弗儿心中一喜,提步踏入殿下。
步入殿中,她头一抬,便看到站在大殿中,墨衣俊颜,孤零零的十五殿下。看到淡淡的牛油灯下,他那双虽是没有焦躁,却深邃完美的眼,对上他那清风飘拂中,略显瘦削的身形。突然间,弗儿发现,这个在她眼中深不可测的十五殿下,原是那么脆弱。
这时,一阵风吹来,弗儿双臂一收,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
冷,这炎热的天,风吹来时怎么这般冷?
这种冷,她这一生时有感触。然而最明显的,莫过于这十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