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些都存在,那这个借款者是“高危”的。
所以这小子在借贷前精心包装通讯录,根本不会采用黑户或老赖的身份证,会删除掉一切“不干净”的通话记录;考虑到一般能通过银行审核办下信用卡的,是借贷者的重要加分项。他甚至采取应对策略,用一些专门的“小工具”来伪造信用卡账单,伪造任何银行、任何额度、任何消费记录!
他对新开放的“网贷口子”最感兴趣,用他的话说“一般新成立的平台,风控比较松懈”。
一个身份,借款20到30个平台之后,下款率会越来越低。
因为很多平台在借贷时,会进入央行系统查询征信,而这个查询动作,也被记录在征信系统中。这意味着借款次数越多,记录越不好看,用他们的行话说,是把征信“查烂”了。
所以一套伪造的身份一般借款到20万左右,他就将手机卡废弃,手机永久关机甚至扔掉——所谓的“何丽丽”“李强”就这么人间蒸发。
用玩信用卡的一套,再来玩互金贷款,简直是“降维攻击”。
就像一场打怪游戏,当获得一本无敌攻略之后,相当于开启作弊模式,一路畅通,击败boss。在互联网借贷的这条产业链中,他们这样的人就是一支凶狠而野蛮的攻坚部队,攻城略地,进退自如——即便被发现是骗贷,最多屏蔽他们的一个号码,他们换个地方再战,毫无损失。
又问了一些关于乔显宏家的情况,确认他与其他房客一样对乔显宏夫妇并不熟悉,何义昌打电话向专案组领导汇报,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经侦大队民警到了,接手案件,带着他和他的女友去他们租住的地方搜查取证。
不能说白忙活一场,事实上收获很大,不仅破获一起涉案金额三百多万的骗贷案,而且能够顺藤摸瓜打击他知道的那些涉嫌骗贷的违法犯罪分子,但7.17案依然没任何进展。
送走经侦大队的人,韩朝阳禁不住问:“何队,既然骗贷这么猖獗,那些网贷平台为什么不跟银行一样结成联盟,共享各家的欺诈数据,一家受损失,不会扩展到其他家?”
何义昌点上支烟,边走边解释道:“银行之间数据共享,是央行强制要求的,互金行业暂时没类似政策。有一些平台也呼吁‘行业自律’,共享‘黑名单’,但都雷声大雨点小。对他们而言‘黑名单’数据是他们的核心竞争力,凭什么要与人共享。
另一方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很多平台在这场互金的盛宴中迷失了自我。以前的银行信用卡风控,好歹还有面审甚至去工作单位实地调研。现在的互联网金融只要在网上填写资料,就可放款。两种风控维度,千差万别。银行的坏账率都年年攀升,更何况互金平台。”
顾国利对这种算不上新型的新型犯罪也很好奇,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那些平台明知道风险很大,为什么要降低审核标准?”
“为了冲量,顾警长,您以为他们靠收利息赚钱,不是!现在这些公司不好好经营,净想着圈钱。搞一份漂亮的用户数据,给投资人一个交代,下一轮融资时就能有更高的估值。每到春节、国庆、中秋这些重大节日,很多平台就有冲量任务,刻意放低风控门槛。”
何义昌弹弹烟灰,轻叹道:“这就是一场高利贷和骗贷的黑吃黑战争,就看放高利贷的能不能够承受骗贷的风险,就看骗贷的畏不畏惧高利贷的催收,高收益带来的是高风险,谁也不比谁道德,对他们来说这都是最好的时代。”
话糙理不糙,这个“黑吃黑”太贴切了。
想到经常去理工大学催贷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员,韩朝阳觉刚被押走的那小子太少了,如果有很多,那些无良的网贷公司根本无法生存。再想到最终倒霉的是那些被冒用身份的人,又觉这样的人不能多,应该是不能有,不然会有一大批人因为身份被冒用而倒霉。
正胡思乱想,何队手机响了。
“是吗,太好了,是,我马上过去!”
“何队,什么情况,要不要我们协助?”顾国利下意识问。
何义昌放下手机,看看顾爷爷,再看看韩朝阳,激动不已地说:“重案队有重大发现,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朝阳,你小子又立功了!”
“什么功,什么旁观者清?”
“现在没时间解释,也不能透露案情,你就等着瞧好吧。”
何义昌说走就走,钻进轿车取出一个警灯,往车顶一扣,拉响警笛急匆匆离去,直到轿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顾国利才回头笑看着徒弟问:“朝阳,你跟何队说过什么?”
韩朝阳被搞得一头雾水,喃喃地说:“没说过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