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所在的大楼本就是废弃的,有的拆了一半便扔在那里没有动工。吴百慧被震出去落下的地方刚好有一块巨石,上头露着根钢筋。
众人围过去,见她刚好被钢筋穿了个正着,临死的时候还睁着眼,眼里满是震惊,像是临死时还不敢相信,自己来这一趟香港,竟会把命搭上。
夏芍闭了闭眼,唐宗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
把被逐的同门师兄弟拿来做小鬼附身的宿主,这人的心性本就死不足惜。只是本说好了留她一命,奈何她认为一定会杀她,竟还欲伤人。
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死了吧。
徐天胤把夏芍带出人群,把她拥进怀里,不让她去看死人尸身。夏芍却笑了笑,她哪有那么脆弱?她手上又不是没结束过人命。当初,跟龚沐云吃饭的时候,遇到的杀手,不也是被龙鳞阴煞所杀?只不过,那时候她第一次杀人,夜里确实没睡好,第二天还去那家酒店作法超度来着。徐天胤大概是记着这一点,所以才不让她看吴百慧吧?
夏芍笑了笑,却感觉到徐天胤胸膛温度尚且温热,但手臂却是冰冷。这样的天气,他裸着上身,就算是身体好,体温也会下降的。
夏芍当即便让他去车上。他今晚必然是开了车来的,车里有空调。
温烨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问:“这些人怎么办?”
“人死了,入土为安。找几处好的风水地,葬了吧。看看他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需要帮忙的就给点补助。虽然这些都是不肖弟子,但家里人却是无辜的,生活上别让他们吃了苦头。”唐宗伯说道。
弟子们听了都看向这位老人,知道他的做法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被逐出师门,这些人就已经跟玄门没有关系了,今晚是他们自己鬼迷心窍,被人利用所害。按理说,玄门没什么道义上的责任。现在讲他们安葬,帮忙他们照顾家人,已经是顾念以前的同门情义了。
弟子们知道,这些人是不能送回家里的。他们的家人不知事情真相,就算跟他们说,这些人是着了吴百慧的道,也不一定有人信。况且,这些人还是被徐天胤一刀划在颈动脉上,家属看见这处刀伤,一定会抓着不放,到时候必然是说不清的。
以后这些人,就只能是失踪人口了。但至少他们的家人,生活上不会有问题。
弟子们得令,立刻便去办。走到吴百慧身旁的时候都都不由神色严肃,余氏一脉如今算是彻底铲除了。
可王氏一脉呢?王怀可还有名弟子在海外,希望他不要再有这么疯狂的举动。掌门祖师为人重情义,只要他们肯回来,以后还是同门。
弟子们看向唐宗伯,唐宗伯却垂着眼,脸色威严,依旧沉浸在门派弟子被降头师所害的事里。
通密!
夏芍走过去蹲下身子,拍了拍老人的手背,“师父,这个仇,我们们早晚会报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唐宗伯缓缓点头。
夏芍抬眸间见弟子们要将吴百慧抬走,便开口说道:“对面大楼那些作法的东西别动,我有用处。”
这天晚上,众人忙到很晚。夏芍先把徐天胤打发回车里,让他送师父和张老先回去。徐天胤却趁她转身的时候偷袭,一把捞住她,一起丢进了车里。
夏芍郁闷地被一起带回去,到了后院,徐天胤先进去浴室,放了热水,让她进去洗个澡。夏芍见徐天胤回屋换衣服去了,便自己去洗了澡,但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他。
夏芍去了前院,见车也不见了,才知道他必然是换了衣服又开车去了那边。
唐宗伯和张中先在屋里说起通密的事,见夏芍来了知道她明天还要上课,便劝她先去睡,事情会有人处li,不用她过问。
夏芍哪里睡得着?她去了厨房熬了姜汤,盛来给两位老人喝了驱寒,剩下的便一直热着。直到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徐天胤才回来。
弟子们跟着一起过来了,交代这一晚上的处li进展。夏芍便盛了姜汤,让他们一人喝了一碗,正好她早餐也已经做好了,众人便聚在一起用了早餐。
周齐傻嘿嘿笑道:“怪不得温师弟他们说,周末早晨有师叔祖熬的粥喝,是真的啊?不过今天不是周末,能喝到也算有福气了。”
温烨立刻皱眉,“我没说!别说得好像我很喜欢喝她熬的粥似的。她的手艺,离我师父的差远了。”
众弟子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不是吧?他们喝着很香啊!
夏芍看了眼温烨,目光在他喝了个底儿朝天的碗里有趣地掠过,又看向他还没换下来的道袍装,笑道:“不爱喝你也喝了,你倒是什么事能凑合。这道袍爱不爱穿?我看你穿着挺好看的。以后就这么穿着,放在老风水堂门前当个门童,我看挺好的。”
“噗!”当即便有弟子一口粥差点喷出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温烨身上,居然还真的越看越像个门童!道观的小童!
周齐在旁边笑,“好是好,只不过,温师弟脾气不大好,当门童不大合适。招揽不来生意,倒把人瞪跑了怎么办?”
弟子们哈哈大笑,昨天晚上的阴霾今天一早随着雨过天晴,似乎也一扫而空。
温烨臭着一张脸瞪周齐,周齐只比他大五六岁,个头儿却已是人高马大,小豆丁一般的温烨比起他来说,还得仰着头看他。但即便是仰着头,男孩看起来也一副很拽的欠扁模样,教训道:“有空说我,不如好好练练身手。昨晚差点被人一口咬死!”
周齐一听,下意识摸脖子。这才放了碗,起身对夏芍道:“师叔祖,昨晚多谢你救我一命!”
“都是同门,救你是应该的。”夏芍笑着,看了眼弟子们,“现在门派里凡事融洽,我觉得同门之间就应该是这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话说起来容易,若是心存间隙,众心不齐,别说是有难同当,即便是有福只怕也不能同享。我昨晚救周齐,救的是同门。换做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遇险,我都会救。但如果将来你们其中有吴百慧那样的人,吴百慧的结局就是参照,懂么?”
夏芍这也算是恩威并施了,毕竟刚经历过门派清洗不久,要他们彻底忘记以前的事,那是不可能的。王怀和曲志成虽然已经死了,冷老爷子也已去了海外,但对于这些弟子来说,以前王氏、曲氏、冷氏的区别应该还在他们心里,内心难免会认为自己是哪一脉的人,对其他的人排挤一些,甚至觉得在张氏一脉的弟子眼前抬不起头来。
虽然如今看着周齐等人跟温烨他们相处得已经很融洽,但为了以防万一,夏芍认为还是该敲打敲打。
弟子们听了果然都放下碗筷,一起站起来听训,点头道:“知道了,师叔祖。”
她的年纪比他们中一多半的人都要小,但是修为辈分却不是他们能比的。平时她总是笑眼看人,说话也和善,但是没人忘得了当初在渔村小岛的山上,她是怎么冷起脸来怒骂众人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在弟子们中间算得上很有威严。她正经地跟他们说话,弟子们都有点手心冒汗。
夏芍看了弟子们一眼,这才点点头。
而唐宗伯则坐在众人后头,看着这场面,抚须笑着垂下眼,微微点头。
昨晚的事,都善后妥当。夏芍要求的作法的现场,弟子们都没去动。徐天胤在外头一夜,夏芍心疼他,不用他送自己回学校了,她自己打车回去。
但徐天胤转身就去发动车子了,夏芍走过去的时候,他从车里下来,一如既往地帮她开车门,系安全带。
夏芍坐进车里,看着徐天胤,笑了笑。
已经快十二月中旬了,过了圣诞节,徐天胤便要回军区了。这几个月,两人也没能朝夕相处,夏芍总是忙这忙那,并没有多少时间陪他。车子发动起来,夏芍便笑道:“师兄,圣诞节我请一天假,我们们出去玩,怎么样?”
“嗯。”男人一如既往地,她说什么,他就点头。
开往学校的路上,夏芍本想问问昨晚徐天胤撒豆成兵的事,但注意力却被沿路报刊亭里的报纸杂志吸引了。
车速开得再快,也能看出杂志上扫过的大字。无非是艾达地产、世纪地产、资金、地标这些吸人眼球的词。
此时距离艾达地产跟地政总署将地标手续办妥,过去了不过一天的时间。
震动还在持续。
外界对于艾达地产的关注,和对其将来的发展有多看好,世纪地产大厦里的低气压就有多明显。
一大早的,所有高管就都在上班时间之前就到了公司。这种时候,谁都不敢踩着时间来,更别提迟到了。
果然,瞿涛晚上就睡在公司,一大早就召集高管们到了会议室。
“砰!”瞿涛一掌拍在会议桌上,站起身来,目光慑人地从高管们脸上扫过,“要你们去查艾达地产的资金来源,这就是你们给我的报告?”
高管们低着头,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接话。
艾达地产的资金来源为什么查不到,报告上写得很明白了。
世纪地产在地产业这些年,瞿涛这人虽然唯利是图,但是在人情往来上却是出手大方。因此他交往的人也不少。这次艾达地产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不缺资金!这简直是给了瞿涛当头一棒!
他在地标竞拍回来之后,还高兴地在办公室里品酒,甚至叫人放出消息去,让港媒周刊请了几名经济学的专家,来分析操控舆论走向,让整个香港都认为艾达地产这次会因为资金不足而破产!
却没想到,仅仅一星期后,艾达地产就高调地打了瞿涛的脸!
艾达地产的资金根本就没有问题,那七处地标,简直就相当于瞿涛送给艾达地产的一般!
全香港都看了瞿涛的笑话!
瞿涛震惊之余,便是震怒!
他当然不会认为艾达地产真有那么多资金,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持艾达地产,为其提供资金!
这个人是谁?竟敢跟他瞿涛作对!
瞿涛昨天便开会召集公司高管,要他们用钱也好,用人脉也好,总之一定要查出艾达地产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世纪地产的人最先能想到的下手的地方,自然是银行户头。这么多的资金,肯定是通过银行户头往来的,世纪地产身为数百亿资产的大公司,在银行方面自然是贵宾。瞿涛跟几位行长都有着不错的交情,公司的高管们立刻找到银行方面,想查查艾达地产的资金源头。
但出乎意料的是,银行方面竟然正正经经地言道,私查客户信息是违法的,不能帮忙查。
世纪地产的高管顿时就想笑,违法?这种事你们银行平时少做吗?哪一次瞿董要收购某家公司的时候,要你们帮忙查资金流向,你们不是客气地答应?
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
难道是因为世纪地产这段时间深陷负面风波,声誉大不如前?
可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世纪地产只是声誉受损,公司运作如今还很正常,没有要日落西山甚至破产的迹象,这些人现在就过河拆桥、不讲情面,是不是太早了点?
一连查了几家银行,凡是问明艾达地产有户头在的,都不肯帮查资金流向。这虽然让世纪地产的人感到意外,但也让他们隐隐觉得,艾达地产背后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势力!
不然的话,以世纪地产在香港的人脉,为什么竟然反倒查不出一家从内地来港的新公司?
昨天奔波了一天,没有查出个结果,众人就预料到今天会是一顿臭骂。果然,会议一开始,瞿涛就发了火。
“我们们世纪地产的人脉,就只剩银行了吗?一群废物!”世纪地产的人脉,绝不只在银行方面,瞿涛是政界高官私人宴会上的常客,跟那些人也打着交道,银行方面不肯透露消息,找上头的人施压一下就可以。
高管们不是没想到这个办法,但是以往世纪地产查一些公司的资金流向,哪用得着动用这些关系?昨天中午艾达地产召开记者会,在那之后他们才去银行方面查资金流向,一个下午的时间,哪来得及做这么多事?
瞿涛正在气头上,哪管这些?到头来还是要他亲自出马!
一大早的会议开成了批评会,高管们被骂得灰头土脸地出去。瞿涛回了董事长办公室,便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这个号码大有来头,是打给香港金融管理局李局长的。
“李局长,你好。”瞿涛露出个笑容来,全然看不出刚刚痛骂下属时的怒气。
“瞿董?呵呵,你真会掐时间,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电话那头传来一名中年男人的声音。
虽然民间有政商不分家的说法,但真正交往起来,为了避嫌,像这样的私人电话,为官的人一般都是不在工作时间接的。越是官职地位高的人,对这些事越是讲究在意。瞿涛平时多在假期或者私人时间才跟这些高官联系,今天是事出很急,这才一早就打了电话。
还好,今天会议开得早,散会也早,尚不到上午九点。
但瞿涛听得出来,李局长的意思很明显,他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瞿涛当即也不跟李局长客气寒暄了,隐晦地表示世纪地产出于商业上的原因,需要查一下竞争对手的资金流向,希望金融管理局方面可以通融一下。
“呵呵,瞿董。银行是不可以随意泄露客户信息的,这点我想你很清楚。”李局长竟然也是这么一句说辞。
瞿涛顿时便皱了眉,片刻之后笑了一声,“李局长,明人不说暗话。我瞿涛以前也不是没查过一些公司的资金流向,那之前银行方面算不算泄露客户信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