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爷子让她和师兄一起回去,这倒让夏芍放了些心。她现在并未过门,甚至徐家还没对外正式承认她,今晚老爷子肯连夜召见她去那红墙大院儿,说明还是把她看得很重的。但夏芍并不是放心此事。她不担心她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印象问题,而是担心老爷子会因师兄出动警卫连的事动怒。所以当听到徐老爷子连她一起召见回去的时候,夏芍一下子便放了心。即便老爷子今晚震怒,她也可为师兄承担下此事来。
这本来就是她的主意。
两人很快回了别墅,坐着红旗车,跟上次去徐家家宴时一样,到了徐家。
不一样的是,这回开车来的还是那名警卫员,路上在后视镜里观察夏芍好几眼,一句话没说。
夏芍见此,便知今晚徐家,必不平静。
但来到徐家书房的时候,气氛异常安静。
书房里,只坐着徐老爷子,徐彦绍、徐彦英兄妹俩,再无别人。
国庆假期后,徐天哲回地方上去了,徐彦英的丈夫刘正鸿是省委副书记,假期后也回地方任职,如今徐家在京城的,除了徐天胤,便只有徐彦绍、华芳夫妻和徐彦英、刘岚母女。
但今晚的书房里,只有徐彦绍、徐彦英兄妹俩和老爷子,夏芍和徐天胤进来的时候,见这书房里的情形,更像是一场徐家人的聚会,没有外姓。
除了夏芍。
警卫员退了出去,带上门。
徐天胤和夏芍进来后,给书房里的长辈问过好,便站在了书桌。
今晚徐家并非按开会或者吃饭的座次,而是老爷子坐在书桌后,徐彦绍和徐彦英站在一旁,徐天胤牵着夏芍的手,站在书桌对面。
“爷爷,警卫连是我叫的。”徐天胤开口便道,也不等老爷子问。
“老爷子,叫警卫连是我的主意。”夏芍也在此时开口。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老爷子还没问话,两人便先开了口,说的话还都一样,这让徐彦绍和徐彦英兄妹俩互看一眼,徐彦绍今天不再是笑呵呵的模样,而是有些严肃。徐彦英却是担忧地看看徐天胤,又看看夏芍,几番欲言又止。
她想说,老爷子今晚很生气。但不仅是因为他们动用了警卫连跟人拼权,还气崔家人带着人拿着枪去围殴他的孙子。
老爷子还是很疼他们的,只要认个错儿,保证以后不再犯,这事就过去了。但老爷子命令谁也不许多说一句话,就想听听两人怎么解释,所以她在电话里也不敢多说。只望这两个孩子机灵点,哪想到两人张口就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这认错态度是不错,可听着有些相互包庇的意思啊……
徐天胤转头看向夏芍,目光深邃,他说话语气向来平板冷淡,今晚说话字却像是一个一个咬出来的,“我的兵,我不打电话,他们不会来。”
“哼,这话没错。”徐老爷子哼了哼,接了徐天胤的话,看向他,“你的兵,你的警卫连,这些兵只听你的。你不叫他们来,谁的主意都没用。”
夏芍轻轻蹙眉,她知道徐老爷子的性子,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连他最疼爱的孙子,他也是这么是非对错,很分明。
虽然她很敬佩,但她着急。
“我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徐天胤直视他的爷爷,目光漆黑,语气直述。
徐康国愣住,接着像是气笑了,一拍桌子,瞪眼,“你为国家执行了多少任务,什么危险没见过?今天晚上被个营长给威胁了吗?你打断了人家三根肋骨!他威胁你?”
“他带了人,拿了枪。”
“那是他违反军纪,你也跟着违反吗?”徐康国吹胡子瞪眼,虽然他没有胡子。
“他拿了枪,我的安全受到了威胁。”
“那是闹市区,你的判断是他真会开枪?”徐康国站了起来,瞪视自己的孙子。
“不能判断是否会开枪,但店里有顾客。为了安全着想,判定为潜在危险,需要排除。”
“你……”徐康国噎住,憋得脸发红。
祖孙俩一人一句,虽然一个语气威严,一个语气平板,但听起来,着实像吵架。
徐彦绍和徐彦英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徐天胤,在徐家,哪有人敢跟老爷子这么顶嘴?通常老爷子说什么,都是低着头认错,哪有敢解释的?
夏芍也愣了,她转头看向徐天胤,见他站得笔直,目光直视老人。他说话,从来不接这么快,也很少解释太清楚,今晚却一字一句,与其说解释,不如说是在争辩。
徐康国瞪着眼,被噎得上不来话,向来最擅长训示人,这回竟被自己的孙子给堵得说不出话。这孩子向来话少,平时在家,只见他做,不见他说,一天也听不见他说几句话。今晚竟答得溜!
徐康国气得在书桌后转了个圈,回身时虽然依旧维持着威严的表情,但怎么看怎么像是辩论输了拉不下脸来的老顽童。过了半晌,他坐下,一拍桌子,“我不跟你说!丫头,你说!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夏芍不相信徐老爷子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么问,大抵是有深意的。
所以,夏芍也不隐瞒,将自己的盘算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当然,除了她对苏瑜使用术法的事。
书房里刚才祖孙俩吵架的气氛渐渐静了下来,渐渐的,变成莫名的涌动。
徐彦绍和徐彦英兄妹俩震惊地看向夏芍,如果不是她自己和盘托出,他们都不敢相信,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子,竟算计这么深!
今晚的事,他们自然是知道了王苏两家联姻断裂,也第一时间琢磨出了两家关系闹僵之后对各自的影响,甚至,对时下派系之争的影响。
但他们开始以为,今晚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意气之争,最后上升到了拼权。却不知,拼权只是个幌子,这件事对王苏两家的影响,对派系之争的影响,不是由年轻人意气之争引发的“蝴蝶效应”,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做这件事的人,事先并没有深沉谋算,只是在偶然遇到此事之后,迅速布局,故意将事情闹大,一步一步将王家引入彀中,算计至此。
而这个人就站在他们眼前,女孩子,不足二十岁。
徐彦绍目光深沉,掩不住震动。他在官场多年,这样的布局,他自认也能做到。但如果是他做,他会连同车行里的争执都安排人演戏,他会将一切提前都布置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但眼前这女孩子,完全是偶遇此事,一晚上,便做下这样的谋算,连他想想,都不由骇然!
怪不得,天哲走之前,曾提醒他这个女孩子不一般,让他多提醒妻子些,别跟她过不去。
儿子很少说这样的话,徐彦绍起先不解,但今晚他明白了。
徐康国看着夏芍,目光威严而审视,“你为什么要对付王家?”
夏芍不信慈善拍卖会上的事,会一点消息没传到老爷子耳中,但她还是很耐心地将事情复述一遍。那枚金错刀的赝品,两人一起在广场上遇见过,转眼就到了华夏集团里,还是王卓安排的,连同华夏集团和徐家,一起算计了进去。
果然,这事夏芍从头说到尾,老爷子的目光都没变过。
听完后,他没有对夏芍的做法做出评价,只道:“你应该知道,徐家不参与派系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