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胤回过身来,盯着华芳。夏芍也跟着回过身来,但这回她还没说话,徐天胤便开了口。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在徐彦绍一家面前开口说话,平静,却沉得令人心头发闷,“你说的,看在爷爷的份儿上,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请把芍也当做家人。下不为例!”
夏芍抬起眼来,目光温柔却心疼。屋子里,不仅是华芳,徐彦绍和徐天哲父子也震了震。
他们总是让徐天胤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事实上,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把他当做家人来考虑和爱好的,或许正是他们。
徐天哲看向自己的父母,在没有遇到夏芍之前,他从不会想象,世上会有除了爷爷以外的人,让父母如此低头。
华芳低着头,脸上红得血似的,“好,我知道了。以后我跟你叔叔,都不管你们的事了。”
她话音刚落,便只觉眼前一道金光,这金光不是房间里的灯光,而是从前方而来,直逼面门,吓得华芳呀地一声,便想往后躲!但别说她此时身体虚弱了,就算是她身体康健的时候,这道光来的速度,又岂是她能躲过的?
在华芳抬眼的时候,她就感觉那金光迎面拂来,直直拂在她脸上!
她一个呆愣的姿势,眼神发直且露出惊恐,整个人吓呆在原地。
而徐彦绍和徐天哲也惊得忘了动弹,父子俩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夏芍!
刚才,华芳低着头,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彦绍和徐天哲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夏芍在华芳声音刚落的那一瞬,指尖聚起一道金光,虚空作画般眨眼的工夫,一道像是道家灵符一样的金光便被她反手挥了出去!而那道金光拂到华芳额头上,像是慢慢渗入进她的肌理一般,渐渐吸收不见了!
这种事情对徐彦绍来说,是见所未见的!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解释不通的事!
对徐天哲来说,尽管他已经见识过夏芍的本事,但是那次他没看见她手上有光,而且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金光在自己母亲的额头渐渐消失,他怎能不惊?
这到底是什么?
“你对我妈做了什么?”徐天哲从今晚来了这里,态度一直很谦和,直到此时,他脸上眼底满是急切,神色也冷了下来。
华芳呆直的眼神这才慢慢有了光彩,但这光彩却是惊恐和不可置信的——刚才,那道金光是她出的手?她、她……她是什么人?这、这到底是什么?
夏芍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迈着步伐向华芳走了过去。
华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一蹿,却体力不支砰地一声摔倒。徐天哲大步往华芳面前一挡,“别动我妈!”但他刚往前扑,夏芍含笑走来,步子都没停,只轻轻一摆手,徐天哲便只觉一道劲力当面,就像大风扑面。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儿竟然被扫得一个踉跄,直接栽到了沙发里。
华芳坐在地上,见势尖叫一声,就要爬起来,“天哲!”
“天哲!”同样的声音出自徐彦绍,他也一步窜向儿子身边。
然而,夫妻两人才刚有动作,便脸色同时变了!他们,动不了了!一种腿脚发麻的冰冷感觉,整个身体诡异得僵住,不受控制,无论如何想动,就是动不了。
这种感觉,比鬼压床还诡异!
不用说,这又是夏芍的手笔!
“这就心疼了?”这时夏芍已经走了过来,面带微笑。而徐天哲根本就没大碍,他只是跌倒在沙发里而已,转身起来的时候他见父母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见夏芍已经走到了华芳面前,笑着蹲下了身,和华芳面对面,眼对眼。
华芳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夏芍,现在她在她眼里,简直就是诡异得无法解释的人,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夏芍却在蹲下后笑容却慢慢淡了下来,“华副处长,人心都是肉长的,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在乎的人。我们们都有,因为这个人,我们们有可能成为亲人。我不明白,放着好好的亲人不做,为什么要多个仇人?”
那、那不是因为以前他们都看不上她么……
可是现在,现在……
“现在,我已经帮你解了梦魇之扰。不是因为你那并非出自真心的道歉,而是因为你的一句话。看在老爷子的情分上,看在胤和你们终究血脉无法割断的情分上,看在你还算有个孝顺的好儿子的情分上。”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又看向徐天哲。
徐天哲愣在沙发里,他一直觉得夏芍不会喜欢他,真的没想到,她今晚会看在自己的情分上出手帮他母亲?
夏芍是不太喜欢徐天哲,但徐天哲今晚让她看到了一点可取之处。他还年轻,还没有被利益完全蒙蔽了心。一个还懂得父母亲情的人,是有可能会懂得兄弟情分的。为了徐天胤能多一个亲人,夏芍不介意放下成见,把徐天哲争取过来。华芳再怎样,对儿子是疼到了心坎里,若能把徐天哲争取过来,他的父母或许会听他的。
徐彦绍和华芳对徐天胤什么时候才能当做一家人看,夏芍不管,她目前只希望他们聪明,不要惹事。所以今晚,她告诉徐彦绍解恶梦的复杂办法,再给他点小苦头吃吃。对华芳,她直接以灵符为解,武力震慑。
夏芍起身,看向徐彦绍,微笑,“徐委员,现在你知道了,我的那句‘未必’是何意思了吧。”
徐彦绍到现在还不能动,但他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目光认真盯住夏芍,“小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们这些眼里只以为权势最高的人所看不到的那个世界的人。”夏芍一笑,手臂轻轻又抬了起来,指尖轻转,这回在她指尖的竟然是黑色的一团雾气!她手指慢悠悠画着,完全不认为这在别人眼里会是多诡异的事。而她边画边道,“我曾经对你的儿子说过,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权势、阴谋,都是无用的。”
话说完,夏芍指尖的黑符也画完,轻巧巧地往墙上一弹,那黑气到了墙上,在徐彦绍一家惊恐的目光里,渐渐凹了进去!
那是钢筋水泥的墙面,竟然被腐蚀出一道鬼画符般的森森黑印!深度肉眼观去,足有一指深!
徐彦绍倒抽一口气,惊骇地看向夏芍。
夏芍微笑,“这不是威胁。我只是想让二位了解,你们眼里所看到的并不是世界的全部。这世上有些事,是在权势之外的。”
权势之外!
徐彦绍脸色都变了变,这一切认知来得太快太突然,他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此刻竟然也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有些事是他以前看漏了和忽略的,但是现在,他无法思考。
“如果二位了解得还不够深刻,无妨,可以回京城。王家,有一场好戏。”
王家?
徐彦绍一惊!她怎么知道王家出事了?
王家确实出事了,事情还祸不单行。
王卓的事因为惹恼了老爷子,上头指示严查。王家在军委势力不小,对这指示一直拖着,让王卓躲在国外。其实这件事,王卓是王家一根独苗,上头那位也清楚,下令严查多半也是给这小子一个教训,给徐康国一个交代。但是并不会真的把他往死里办,而王家的举动,上头怎会不知他们打什么算盘?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看老爷子对此有什么反应。如果是没消气,那当然还是要敲打敲打王家,如果是老爷子消了气,那结果就是大事化小了。
但是年前,在老爷子并未表态的情况下,上头当权那位在会议上批评了王家,要求王卓必须遵守国法,回过接受调查。王家只当自己倒霉,只好应了。
但就在大年三十那天,王光堂坐车外出,出了车祸!
徐彦绍一家来东市的时候,这件事在京城属于绝密。因为王光堂毕竟是军委的委员,大将军衔,他出了事,对军方是有些影响的。他现在正在抢救中,内部消息是保住性命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王光堂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卓必然会回京。而夏芍所说的,王家会有一场好戏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京城的事了?这怎么可能?
如果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徐彦绍愣着愣着,忽然脸色一变,“这事是你……”
这事不会是这丫头动了什么手脚吧?如果今晚没看见夏芍的诡异身手,徐彦绍是绝对不会往这上面想的,但是现在……他就觉得有这种可能!而夏芍的笑容似乎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
“真是你?!”徐彦绍的目光已经是骇然了。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害得可是国家重将,军方领导人!
华芳张大嘴,已经不会说话了。似乎今晚,她是第一次认识夏芍。
夏芍微笑,“徐委员,华副处长,你们可是知道这件事了。要记住,大家是一家人,这次不要再吃里扒外了。”
徐彦绍脸色一变!好个心计!这是逼着他们跟她一条船!
徐彦绍和华芳虽然是答应不再对付她了,但是这话夏芍也就是听听,能上保险的时候,她当然是愿意上一道保险的。而且,以徐彦绍对徐家利益和他自身利益的重视,他不会不懂得站在哪一边。
徐彦绍当然懂得!他此刻目光变幻,在屋子里极为精彩。徐家虽然是不参与派系争斗,但是自王卓的事后,王家定然已经将徐家划为秦系了。徐王两家,终究还是对头。现在京城所有知晓王家出事的绝密消息的人,无一不认为这是车祸。但是直到今晚他才知道,这不简单!如果,眼前这女孩子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置人于死地,那么……她能为徐家带来多大的幕后保障?
夏芍看着徐彦绍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她一笑,手松开,还徐彦绍和华芳活动自由,但两人却都在思索和震惊里,没有发现。
夏芍已经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回过身来,“徐委员,请不要将我当成徐家的保障。我的力,只为自家人出。”
徐彦绍一愣,夏芍已笑着挽上徐天胤的胳膊。
开门,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