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回到京城的时候,感受到的是颇为紧张凝重的气氛。
王光堂车祸的事,只有共和国的高层才知道,但王卓回京受审的事,却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过年的这段时间,调查案件的警队都没有休息,王卓回京第二天就被带去了警局。
王卓对于谢长海、于德荣和刘舟三人对他的指控,态度都是一个样——不认!
尽管警方有王卓和地下钱庄来往、放高利贷的证据,也有西品斋拐带于德荣的儿子去赌博的那名员工的口供,但王卓的态度还是很横——我不知道你们警方的证据是怎么来的,这是冤案!你们有本事就告我,我会聘请律师,咱们法庭见!
过年这段时间,关于案件的进展情况不断地有消息从各个渠道传出来,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令人疑惑的是,王卓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只见王卓的母亲潘珍出来各方走动,始终不见王卓的父亲王光堂。
王光堂躺在医院里,夏芍回京那天,他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从重症监护转入普通病房。这对王家来说可谓是这段时间最大的喜讯了,但相比这个喜讯,王家的麻烦也不少。
警方调查王卓,圈子里都知道是因为王卓诬陷夏芍,正巧撞在了徐老爷子枪口上。共和国当权的那位发了严查的命令,底下那群人也都跟着铁面了起来,那些平时都不够格见王家人的警方人员一个个对待王家就像对待普通百姓,说带走调查就带走调查。不仅如此,秦系还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趁此机会调查起了王家!
秦系的人狡诈得很,他们很有分寸。眼下王光堂身在医院,他毕竟是军委委员,对国家有过贡献的人,现在危重时期,秦系把矛头直指他难免落人口实,影响在当权的那位眼中的形象。因此,秦系把矛头指向了王光堂的妻子——潘珍的娘家。
潘珍是军区文工团的副团长,大校军衔。但其实,她娘家原先就是经商的,只出了潘珍这么位艺术家。嫁给王光堂后,潘家沾了红顶商人的边儿,企业干得挺大,免不了与一些姜系的官员关系“深厚”。秦系有意捅出潘家企业行贿的事,闹得这个年潘家也没过好,姜系的一些官员也没过好,人心惶惶。
其实,秦系最先捅出的并不是潘家核心人员,而是潘家的一些亲戚,但这明显是投石问路的举动,用来看看上头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果反应不大,接下来就会直指潘家!而直指潘家,其实也就是冲着王家。
丈夫病情危重,儿子在警局受审,娘家又接连有不利事件曝出,潘珍焦头烂额,同时也很恼火!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夏芍的错!是这个女孩子当初在车行设计王家,让王家颜面无存,王家才会想给她点颜色瞧瞧的。如果当初不是她惹了王家,王卓不整她,也就不会撞到徐老爷子枪口上,导致如今王家的困局。
潘珍一心为儿子,压根就没想当初夏芍刚来京城,本无跟王家作对的心思,是王卓在慈善拍卖会上先算计夏芍,这才遭致夏芍的算计的。潘珍只是一心想解王家的困局,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徐彦绍和华芳夫妻。
潘珍听说,徐彦绍和华芳自打年前搬到红墙大院外头的别墅居住,到现在也没搬回去,她便在这天傍晚去了徐家别墅。
没想到,徐彦绍和华芳一身隆重装扮,看起来正要出门。而徐彦绍夫妻见到王家人来访也很意外,但出于礼貌,还是把潘珍请了进来。华芳去泡咖啡,徐彦绍和潘珍坐进了沙发里。
“呵呵,今天是什么风,把潘副团给吹来了。我们们徐家,蓬荜生辉啊。”徐彦绍笑道。
潘珍扯了个笑容出来,道:“徐委员也不用跟我寒暄了,咱们都是邻里邻居的,平时都常见面。光堂还在医院,别人照顾我也不放心,我不能离开太久,所以今天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来是为了我们们王卓的事,案子是个什么情况,相信徐委员也清楚。我们们王卓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做得欠考虑,老爷子生气我们们也理解。可王卓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他和苏瑜的婚事就那么被人算计着给退了婚,别说他了,我们们当父母的在外头都抬不起头来。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没有火气?我们们王卓在这件事上虽然做错了,但到底是出于人之常情,情有可原。上头说严查,无非是因为老爷子不快。从出了事到现在,老爷子都避而不见,上头不松口,下面就咬着不放,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今天来找徐委员,是拜托徐委员帮忙探探老爷子的口风,看老爷子气消了没。也希望徐委员能帮着说几句话,这件事要是能过去,一定让我们们王卓去给老爷子赔礼道歉。”
徐彦绍听着潘珍的话,眼神连连变幻,脸上却维持着笑容,听完便道:“呵呵,潘副团的心情我能理解。现在的孩子做事都冲动欠考虑,这也是年轻嘛!”
潘珍一听,脸上便露出希冀的神情来,暗松一口气,笑道:“是啊,都是年轻惹的祸。谁也年轻的时候还没做过错事?希望徐委员在老爷子面前求求情,给年轻人一个改过的机会。这孩子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唉!这不是跟老爷子求情就能解决的事。”徐彦绍却话锋一转,叹着气笑了笑。这语气听起来意味深长,别有所指,但可惜,潘珍没听懂。
“徐委员,咱们明人眼前不说暗话,这件事若不是惹了老爷子不快,哪能查到这份儿上?您帮个忙,跟老爷子求求情,一定有转机。”
徐彦绍笑着复杂地摇摇头,那可不一定!别说老爷子不可能徇私,就是老爷子发了话,还有个人……她那一关可不好过。
想到此处,徐彦绍笑容更是有些发苦。在东市那晚,他算是深有体会。那女孩子,不惹她倒还相安无事,惹了她,没那么容易被原谅。那晚,他和妻子被她诡异的本事吓到,她走之后便严问了儿子,这才得知了去年国庆期间京城车祸身亡的一名官员的死因,竟是她所为!
这杀人不用刀、连个证据都找不出来的手段,实在叫人冷寒!
那天晚上,他们夫妻俩都没睡着,之后,困扰了他们一个多月的恶梦果然再没出现过,这亲身体会,说出去恐怕没有多少人信,但这就是事实!这女孩子,不是寻常人!
王家的事,那晚她也露了个口风,这件事显然与她有些关系。当初那名官员的车祸就与她有关,王光堂的事徐彦绍还真不敢说跟夏芍无关。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她想怎么对付王家,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徐彦绍都不清楚,自然不会去触她的霉头。再说了,徐王两家闹到这份儿上,已不能算是一派,替王家说话?那是不可能的。
“潘副团,老爷子向来痛恨权贵子弟仗势欺人,王卓做的事是个什么性质,我想你清楚。上面那位说要严查,话都说出去了,求老爷子能有什么用?”徐彦绍委婉回绝,官面儿上的话,他驾轻就熟。
潘珍脸上的笑容敛去,她是听出来了,徐彦绍就是在推脱。其实,她来之前已经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了,毕竟徐王两家现在已经算是撕破脸了,没理由徐彦绍会帮她。但她尚有一线希望,毕竟这件事,当初华芳有参与,他们夫妻如果不怕这件事曝光出去,应该会被她拿住软肋。但是没想到,徐彦绍还是拒绝了。
正巧这时候华芳端着咖啡送来客厅,潘珍看见华芳便冷笑一声,“徐委员,老爷子的分量我想咱们都明白。那位虽然是把话说出来了,但如果老爷子有放我们们王卓一马的意思,上面那位是有可能改口的。不然,既然是要严查,那就该查查所有跟这案子有关的人。我们们王卓入了狱身败名裂,他是罪有应得,有的人也不好逍遥法外吧?”
这话什么意思,徐彦绍和华芳不可能听不明白。顿时,夫妻两人的脸色也跟着一沉!
华芳的性子向来就不是个吃亏的,更别说被人威胁了。她脸一拉,瞥向潘珍,“潘副团,你这是在说我?没错,有些事是我告诉王卓的。但是事情是他一手安排的,我只是知情,可没参与。真要定性,我也不是请不起律师。到时候看看谁判得重。”
“呵呵,潘副团,你刚才有句话其实我很赞同。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错事?年轻人需要一个改过的机会,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认罪伏法、好好改造要强。一百次严加管教也抵不上一次教训,年轻的时候挨点教训是好事,免得以后再犯错。”徐彦绍笑着从沙发里站起来,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潘珍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彦绍和华芳夫妻。华芳当初把事情告诉王卓的时候,不是因为不满夏芍嫁进徐家吗?现在她面临身败名裂的威胁,没道理不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过了个年,口风就变了?
潘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徐彦绍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