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于沼泽的无数头骨，空荡荡的眼眶之中忽然亮起了两簇萤火，这些头骨散落于各处，毫无规律可言，可偏偏给孙行一种身处一座绝世凶阵的感觉。</p>
青年挥了挥手，身陷泥淖的孙行忽然晕了过去。</p>
……</p>
人杰地灵的古蜀大地在金沙神国和三星神国的连年征伐下，早已遍地疮痍。</p>
孕养万物的大地早已得不到雨水的宠幸，这里似乎变成了连上天都厌恶的天弃之地。</p>
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叫苦不迭，粮食亦是颗粒无收，不得已之下村中大半村民选择离开世代生活的祖地，另谋生路。</p>
烈日烧灼大地，河水也已蒸发殆尽，久而久之，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心态也悄然变化，又恰逢此地正值某处关隘，村民便以打砸抢烧，坑蒙拐骗维持生计。</p>
这一天，已是多年未见的乌云再次密集的聚涌于天穹，浓稠如墨的硕大乌云连那散发着灼灼热量的太阳都要暂避锋芒。</p>
豆大的雨珠洒落下来，瓢泼大雨下了七天七夜，山川密林，险沟山坳中再次盈满了雨水，因干涸而开裂的大地重焕生机。</p>
一众村民皆虔诚下跪，他们一致认为是上界的巫神看到他们虔诚的信徒身陷囹圄，遭受万般苦难，这才降下福泽。</p>
他们作为巫族遗民，并没有被遗忘。</p>
乌云层中，神光四溢，一头庞然大物挤入众人瞳孔，竟是一条真龙。</p>
“妖物，妖物！”村民们无不朗声高喊道。</p>
这条真龙没有得到村民的尊敬，反而四下奔走去寻找能够杀死真龙的异人。</p>
冥冥之中，因果报应没有按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至理。</p>
一名得道的高僧途径此地，在村民的邀请下，以大法力夺去了真龙的眼珠，并砍下了真龙的头颅。</p>
真龙不明白，自己出于善心却得到这般恶果。</p>
强烈的怨念让他魂魄不散，也让他对人世间心灰意冷。</p>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p>
以魂灵存在的真龙立下不报此仇，不入轮回的誓言。</p>
在世的村民都被挖去了眼珠，此后降生的孩童亦如大人一般承受着真龙的诅咒。</p>
村民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然而他却奈何不了昔日挖去他眼睛，砍下自己头颅的高僧。</p>
镇压于锁龙井的孽龙感知到龙子的遭遇，古蜀之地再次迎来了百年难遇的大洪水，洪水淹没了数不清的良田，连带着村落也被摧毁。</p>
……</p>
灰雾散去，青年摘下了遮挡双目的丝带，眼眶中空空荡荡，让他显得狰狞而可怖。</p>
此刻孙行心中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了青年为什么要说: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p>
他以一个过客，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见证了真龙悲惨的宿命。</p>
“我来时，在巫山某处经过了一处小村落，村落甚是萧瑟荒凉，只有寥寥几十户人家，无一例外生活在那里的女人都没有眼珠，我十分疑惑，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p>
现在，我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p>
孙行看着青年，他感受到青年的气息变化，不由得续道:</p>
“但是，这莽莽人世间，并非只有冰冷一种温度，也并非只有恶人，善与恶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模糊的定义，我想何为善，何为恶，谁都很难说清。</p>
“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也应该放下心中的怨念。”</p>
孙行神色认真，他看着青年，道:“如果你还不信，你可以和我一块去外面走一遭，看看我说的是否为真，若我有半句假话，你一巴掌拍死我都可。”</p>
禁锢孙行身躯的泥沼悄然化开，孙行不由得暗松了口气。</p>
青年五指微抓，将孙行提了起来，手心之中吞吐彻骨的寒水，将浸染在孙行身上的污泥尽数去除。</p>
楼阁中，白衣老者不由得摇了摇头，那对钟天地灵秀之气，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永不见底的双瞳中，露出一抹回忆神采。</p>
“有趣的小家伙。”</p>
棋盘右侧，着一身火红色长裙，声音空灵婉转的妖魅女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孙行。</p>
她低声道:“得到了龙子的认可，也就意味着那头被你镇压在锁龙井中的孽龙也会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手，我很好奇，谋划这一切的你是否不死不灭？</p>
老者起身负手而立，他淡声道:“我与你一样，只是一道残存的魂灵罢了，时隔千年的‘成住坏空’再次来临，我只不过一直为此等待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