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生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府衙的,他茫然的走在街上,认识他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
他蹲在大路上,双手掩面,肩膀微微抖动。
他这样的人,原本应该只会流血流汗,不会流泪。
可是这次他真的没有办法了,白尹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现在的一切都是白国的法理给的,像他这样的人,死几次都够了。
可是他现在有了一次机会,重新做人的机会。他还可以改变自己妻儿的命运,让他的家人与他一样,可以站直了,自由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他所要做的,就是远远的离开这里,然后,忘记自己的女儿。
可是,可是……
白生平捂着自己的口,他心如刀绞,莫名的窒息感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就算是在战场上,他也始终觉得会有一线生机。可是他回到了家乡,却感到如此绝望。
他瘫倒在地上,不顾行人们的目光。路人们匆匆走过,绕开此地。
白生平就这么躺在地上,他伸出手,看着天空,似乎想要去握住什么。
一个在酒肆吃喝的老头看见了这么怪异的一幕,一个大男人,躺在大街上,泪流满面。
他摇摇头叹息,这世道,每天都有无法过活。
只有这酒啊,虽然苦,却能让人心里好受些。老头拿起酒葫芦大大的饮了一口,让自己不去看那个奇怪的男人。
这世上,有很多事,他是管不过不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纵使逆着人海,纵使埋骨路上,只要选择了,就没有理由后悔。
所能做的,要么坚持下去,要么就像那个男人,放弃会更容易些。
许久之后,白生平从地上爬起。还有三个人在等着他回去,他很想很想去见他们,而他现在可以了。
拿出自己仅有的钱,那还是他给白子墨赶车挣下的,回乡的路上,他也用的差不多了。
拍了拍自己上的灰,白生平走到一个卖饼的铺子旁。用仅有的钱,买了十个饼。
他从张捕头那里知道,他的孩子们还有那个女人过得并不好。每天的劳作也只能果腹罢了,只是没有命之忧。
他这个做父亲的,做的太差劲。
驿站在镇子外十几里处,白生平走的快,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朔城下辖只有两个镇子,这驿站是给去白都还有其它城的信使们准备的,是府衙负责打理的一处产业。
这里常年养着十几匹马,而白生平远远的就看见有两个小孩子在驿站外面玩耍。
他们在驿站外面互相追逐,一如白生平曾经记得的样子。
那是他的两个孩子,他们就在白生平的眼前!
白生平甩开大步,用力向那驿站跑去,似乎是风沙吹进了眼睛,跑
到一半,眼睛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了。
“大石头,小石头!”白生平吼道,他那个大嗓门,十里八乡的人都能听见。
“咦,好像有人在叫我们。”小石头听到白生平的声音突然停住,大石头没注意撞到他上,两人摔倒在草垛上。
“是哦,好像是爹的声音!”大石头急忙跳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弯着腰在喘着气停在他们跟前,但是他有些奇怪,明明是在笑,却一直在流泪。
“爹!”大石头惊喜的叫了一声,这个奇怪的男人,是他们的爹啊!
尽管几个月没见,但是他们兄弟俩并没有忘记白生平,虽然他们的娘告诉他们,他们的爹不会回来了。
大石头小石头扑在白生平的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眼泪鼻涕蹭了他一。
白生平毫不在意,他半蹲在地上,两只臂膀搂着他的两个孩子,抱得紧紧的。
他们在他的怀里,是如此的真实。
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仿佛做梦一样走马观花的从他眼前掠过,无数次面对生死危机,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但是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了,他活过来了!
他抱着自己的孩子,仿佛抱住了一切。
这时,一个女人抱着一捆草从马厩里出来。那女人二三十岁,脸上有几条狰狞的伤疤,那是被鞭子打过的痕迹。
白生平认出了这个女人,李老爷打死他婆娘的时候,又从奴隶贩子手里买了一个丑婆娘给他。
他们一起相处了三个多月,但是这个女人始终被疏离在白生平这个小家庭外面。
可是,白生平从张捕头那里听说。当他被押上寒城的时候,是这个女人,拉扯着他的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