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饭的人陆陆续续的向睡觉的地方走去,阿凝没有动,尤也没有动。
两人看着火光,皆不知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尤将叠好的披风递给阿凝,阿凝展开披在了上,别的人可以去休息,但是她等一下还要去见白伯贤。
“你去休息吧,你的伤还没有好。”阿凝开口,她不知道尤受了多重的伤,只知道她抱着他的时候体已经变得僵硬冰冷。
阿凝吓坏了,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亡,可是她从未想过,那个光芒万丈的巨人有一天,也会死。
她将内力不要钱的灌注到尤的口中,可尤的体仿佛是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当一个人的生机散尽,体内所有经脉气旋还有丹田就变成了一盘散沙。一只漏了的碗,自然是无法装满水的。
可是当阿凝渐渐绝望的时候,她看见尤的口亮起了光芒,和她记忆中的相似!
只不过那光芒十分微弱,似是因为她的内力才会出现。后来阿凝继续向尤的口灌注的内力,那金色光芒也越来越凝实,直到最后显现出了一道金色的虚影。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圆轮,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眼看过去都有些晕眩。
阿凝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那圆轮一出现,尤体的生机就再度被聚拢。
再然后,尤体内的内力再度自行运转,恢复着他的伤势。
直到那时,阿凝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冷汗,还好她没有放弃,不然……
“我陪你一会儿吧。”尤的话打断了阿凝的思绪,阿凝听后也没有反驳,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围着篝火。
校场上的人渐渐散去,篝火因为没有再添柴也都慢慢熄灭。
青色的烟扶摇直上,眨眼就消失不见。阿凝用手指轻轻的在若离上敲打着节拍,哼着她才能听得清的歌谣。
“以前爹在外面打仗,很久都没有回来。我娘时常就抱着刚刚会走路的我家门口唱歌给我听,以前我只知道娘的声音很好听。”阿凝将最后一块儿柴添入篝火:“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诉不尽的思念。”
“我很想她,可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阿凝像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可尤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已经没亲人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铁与血,看不尽的人间苦难还有人世之恶。当她慢下来的时候,除了无穷无尽的思念之外,别无依靠。
尤很想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整理平顺,也想将她拥进怀里抚平她的创伤。
但那不是她想要的,即便是在这黑暗之中,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
她不仅仅是一个受伤仿徨的小女孩,她还是这个国家的大将军,是这个权力交织的漩涡之中,最凶狠的棋子!
只要她开口,尤可以带她离开这里。但是她不会,因为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这世间所有的母亲、妻子,不用在这漫漫长夜里,用泪水和哭声来表达思念。
她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准确无误。不然在这个权力的漩涡之中,将无法立足,更别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尤理解她,所以克制的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能为她带来麻烦。
能够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陪她从深夜到天明,就足够了。
她是个无所畏惧的人,他只需要默默支持着她,就可以了。
“在这个世界的深处,有一个不可名状的生命,它叫做源,所有的人都只是它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尤轻声说道,阿凝侧耳倾听,眼前这个人,总能告诉她一些她无法从这个世界里知道的东西。
“人虽弱小,可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独一无二的痕迹,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明,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之后便会死去。”
生老病死,不过是生命常态。可存在过了,便会让人铭记。有的人与世间有功或者有过,其人其事会流传很远很久。
可默默无闻的人,依
然会有人将他们铭记在心底。人生下来都是孤独的,所以每个人本能的会去寻找那个可以彼此治愈这种孤独的人。
“死亡并不是终结,终有一天,别离的人,还会相逢。”篝火熄灭,天地清明。黑暗随着第一缕曙光降临彻底消失,寒冷褪去,万物复苏。
尤的声音带领着阿凝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将再无别离。
“我相信你。”她知道尤不会骗他,她的爹娘一定已经在那个地方再度重逢。
阿凝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尤知道,那个无所畏惧的人,又回来了。
阿凝带着尤向王宫走去,她还要去见白伯贤。这世间并不因为很多人死去而停止运转,这世间的别离并不因注定的重逢而减少半分。
她会尽自己所能,结束这个世道,这个处处是别离的世道。
人间该是美好的,阿凝相信,所有人千辛万苦从那个不可名状的生命那里来到这人间,不是为了别离。
她握紧手中的剑,不是为了制造别离,她要从这个险恶的世道里汲取力量,然后改变它!
终有一天,她会将奴役世间的君主们,一一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