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对于我们两个来说,象是什么呢?一个监狱,牢笼,将整个天地都隔绝在外的逼窄牢笼。万年,十万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被囚于其中,只要是个有情感,有思想,有意识的存在,又如何能够受得了啊。
在每一次清醒的时候,我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每日里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如此以来,反倒可以不去承受这种煎熬,这种绝对能够让人发疯的痛苦折磨了啊。
可是你呢,我不知道,拥有了灵智,是不是也就拥有了情感?我想应该是会的,不然你对于我的怜悯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可是啊,在这里,拥有了情感,对你却未必便是一件好事啊。”
眸光中,神色间,渐起了一丝悲悯,少年看着大树,带着一种深深的情感。
“每日里,在我清明的这一段时间,或者对你来说也是极为幸福和欣慰的吧?至少能有一个人同你聊天,虽然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说。
我有时甚至会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你的想法和企图,以为你是为了我能够陪你聊天说话,才会在每日里送给我三片叶子的吧。”
少年继续笑着道,口中虽然说出这样的话语,不过在他的神色里却并没有半点被人算计的恼怒。
“或许最初的你是有着这样的想法的吧,就在我初次尝试着从你身上摘下树叶之时?不过,这一万多年过去了,咱们两个,这一万多年以来,每天都重复着这同样的游戏,如今想来你那想法早就已经变了吧。你一定是的,我敢肯定,因为我是的。
实话告诉你吧,最初的那一次清醒,甚至包括后来很长时间里的每一次清醒,我都认定了你是在算计我,而我,又何尝没有抱着算计你的心思。
怎么说,你的树叶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想法开始变了,或许这就是长久的相依为命,最后必然能够达到的结果吧。”
笑着说话,少年抬起手来,轻轻地在这槐树身上拍了拍,神色和煦而温暖,那根本就是对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友,或者说是亲人一般态度。
“每天一个时辰听我唠叨,想来你是不会觉得烦的,或者,这样的时间对你来说实在是太短了些。其实呀,我也想着每天从你身上能够多摘几片叶子下来,这样就能跟你多唠叨一些时间。
真的想啊,可是我不敢,只怕是我每日多吃下你一枚树叶,你便再也听不到我的唠叨了呢。纠结啊,却也无法可想。”
“哦,你看。”
少年抬起手来,向着大槐树摇了摇苦笑道:“我身上的红色已经开始减退,今天的聊天时间又要用完了,那就只能不甘与无奈地对你说一声,再见,我的朋友,明日。”
嘴里最后只吐出明日两个字时,少年清醒的眸光却已经被迷惘所代替,挺直的腰背也随之佝偻下来。
而就在他再度陷入迷惘,失了意识的当儿,却不想那一株大槐树却是无风轻摇起来。
随着这大树的树冠不断舞动,枝叶间便有点点星光渐次亮起,一点一点脱离了树冠,慢慢的,一点一点汇集起来,最后在这树下汇作一团椰子大小的青白色光团。
就在这一团青白光团最终形成的时候,其中竟然牵了两道光线出来,一端直直射入到少年的眉心之中,而另外一道,去是直蹿入树下的窠洞之中,系在那那盖子已经掀开了一半的铜棺之上。
在那一道青白光线的牵引之下,此时的少年就象是被人牵了线的傀儡一般,机械地向前迈步走去,同时那树窠之中的铜棺也自发出嗡嗡的鸣响,被那一道青白光如绳拉索拽一般,从树窠里拖也出来。
极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此时已经走到铜棺近前,不,应该说两者相遇的一刻,那依旧满眼迷惘的少年却是抬起食指在牙齿间狠狠一咬,随后将破了的手指头递到了铜棺上方。
滴滴鲜血自指肚上落下,滴在棺上,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连续滴落了九滴鲜血之后,少年机械地收回了手指。此时却见那原本古朴,甚至有些地方都生着厚厚青锈的铜棺,乍然间竟然暴起了一层红芒。
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等到那铜棺上的红芒隐去,系在铜棺上的那道青白光线也自被那光团收了回来。
而那光团,在收回了系在铜棺上的那道青白光线之后,也自一暴一缩,便沿着连接在少年额头的那道光线,向其额心中撞了过去。
隐约间,光团里似有着一粒种子,就那么没入了少年的额心。